“殿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可这塔,殿下却是再不能入了。”陆衍离对上他的目光,无悲无喜,平静得就像教育晚辈般。
“你有什么资格来训斥于本宫?!”陆昭阳突然就爆发了,“这塔就算是宫内的瞎子也知晓是个禁地!可人人都有资格,唯独你没有,惜沉宫的封条可是你带着我一、点、一、点的揭开的!”
惜沉宫,段贵妃昔日的宫殿,取先皇名讳沉字所改。可想而知,当年的段贵妃是怎样的荣获圣宠,盛极一时。
那也是陆衍离儿时的住所,今夜所去的地方。
夺嫡之争结束后,那里被当今太后下令封闭,或许是被段贵妃压制太久,人已去也只能拿这生前的住所出出气了。
他和当今太子相遇那日,正站在门口大大方方的掀掉封条踏步而进,那一日正是太后出京礼佛之日。
圣上得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好歹自己幼时也曾跟着段贵妃居住,打了个幌子禀报太后便随了惜沉宫废弃在那。
陆衍离平静得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仿佛惜沉宫三个字根本禁不起任何波澜,可若熟知他的人便会知道。
王爷,被激怒了。
那眼神太过陌生,陆昭阳吼完便后悔了,涌上的不安替代了怒气和不甘,下意识喃喃道,“我不是故意惹皇叔生气的……”
比起如今陆衍离的反应,他宁愿对方吼他骂他都行,这眼神太让人害怕,超出了陆昭阳的预期。
“我不来了便是了……皇叔你别不说话……”陆昭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就要拉人袖子。
陆衍离躲开了这一举动。
轻描淡写的撩开下摆,恭恭敬敬单膝跪地,高塔上的晚风吹得发丝有些凌乱,在夜色中近乎刺痛了陆昭阳的心。
“多谢殿下厚爱,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陆衍离拱手行着君臣之礼,就连圣上,他都极少行这样的大礼。太子是知道的,这一次,他彻底把皇叔给惹怒了。
“皇叔……”陆昭阳轻声唤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衍离不为所动。
“你先起来……”陆昭阳声音越来越小。
“臣,谢过殿下。”陆衍离朗声道。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底下的东宫灯火通明,高塔之上的两人在黑夜中并不显眼,陆衍离的话被风一吹,微弱的散在了高空,起了身往后退上三步,转身便要离去。
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殿下。”陆衍离没有回头,“夜间风大,您该回东宫了,再晚一些,宫门下钥,臣就回不去了。”
“那你别回去了,住在东宫吧。”陆昭阳提高了声音。
没有人回话,抓住的那只袖口力道越来越大,生生挣脱,而后下楼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惹得陆昭阳摇摇欲坠。
他想不明白,明明一切好好的,怎么就把皇叔惹得发了怒,皇家的旧事他虽不知晓,可既然父皇没有拆掉这座高塔,那说明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
陆衍离能拆得惜沉宫封条,他为何就拆不得这座高塔。
就因为他是东宫太子,所以处处行事都必须小心吗?
所以就得割舍掉自小依赖的皇叔吗?
既然如此,那这太子他不要也罢……
如果不当太子,皇叔是不是就会和原来那般亲近于他,照拂于他、
如果不是太子,他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可如果不是太子……以后他就保不住皇叔了……
陆昭阳涣散着眼神,想着前几日偷看到的书信,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塔内部,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带着三分城府,七分疯狂,嘴里翻来覆去细细咀嚼着三个字。
“陆衍离……”
再说陆衍离,离开高塔之后便往宫门赶去,生气是一回事,宫门快要下钥才是如今更最要的事情。
若是赶不出宫,他今晚就真的留宿在宫里,这是他最最不乐意的事情。某一年除夕因为留宿,第二日床上竟出现了个陌生女子,惊得堂堂秦王一脚把人踹了出去惹了一场爬床闹剧。
从那时起陆衍离就决定,除了自己家和外头的客栈,他哪儿也不留宿!
至于太子那边,终归是身份不同了,以前带着他玩闹纯当气着圣上找乐子,如今要是走得太近,扣个结党营私的名头,他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关于审时度势这一点,圣上向来很满意陆衍离。
只要他不参与朝堂斗争,剩下的那都是小事,是能容忍到无限大的小事。
陆衍离脚步越来越快,暗骂了句这宫里太大,宫人太少,一路走来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别人都是马车轿辇的赶路,他堂堂秦王竟然要靠两条腿从东边走到宫门。
以他的体力来说,怕是刚到宫门就已经虚脱了。
就在陆衍离心中怨声载道的时候,一个熟悉又戏谑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豁,王爷这是饭后消食呢,健步如飞啊。”
听见那声音传来,陆衍离脸色就更不好看了,没好气的道,“还不载本王一程。”
“好勒!”
前面的影子很是狗腿的应下,马肚一夹就窜到了身边,自阴影而出,透过月色,脸上的幸灾乐祸更是明显,冲人伸手示意。
陆衍离很是不满,抓住那只手一跃上马,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后抱住前方腰身避免自己摔下去。
“你在这做什么?”陆衍离还是没忍住。
要知道,东宫和宫门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住人的地方,陌祁这个时间出现在这,怎么想都不太应当。
“喏,前面就是育马场,前几日老爹的春风受了伤,给这头的御医看去了,这会叫我给拿回去呢。”陌祁拍拍马背,“出来刚想出宫,远远的就看见个健步如飞的影子,我一看,豁还以为是哪路高手在这儿练功,正想过去讨教讨教,这不定睛一看——哎呀,怎么是王爷您呢——”
陆衍离被噎得说不出话,育马场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相当于不存在的地方,记不住也是正常,遂又觉着不快,手肘往人腰间一勒,只听得一声夸张的惨叫,而后春风两脚生风,马蹄踏得越来越快,加速往宫门赶去。
“王爷您勒春风别勒我啊——!”#####以后每次二更,节假日加更,我要咕咕咕就墩墩墩三瓶廓落!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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