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皋亭山 > 第九回 宫人密会卫国公 初樱叱责小报人
    来的却是李昕、潘有望与初樱三个。

    若说初樱三人的品级,只怕连在卫国公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因为是帝后身边的人,因此贾似道不敢怠慢,马上到书房见他几个。

    李昕先宣了官家口谕,让卫国公准备一下,五天后随官家皇后一起去绍兴。

    原来大宋南渡后,高宗、孝宗等帝陵都在绍兴。可巧官家虽是高祖十世孙,却是从小在绍兴民间长大,寄居在母舅家,后来才被先帝杨皇后与权相史弥远选为帝位继承人,现在还有一个弟弟荣王赵与芮还在绍兴居住。所以每年官家清明都要去一次绍兴,如民间之扫墓,一则可见见弟弟及母舅族人,一路又可赏江南春景。至于贾似道要跟从,则是因为当年贾妃英年早逝后,官家悲痛不已,一定要将贾妃葬在绍兴帝陵,那里葬的可都是先朝孟太后、杨太后等,贾贵妃如葬那处似有僭越之嫌,御史台的御史及中书舍人们气势汹汹,官家平时对他们颇多忍让,那次却从朝堂一直吵到书房,还气得准备把挑头的人给贬官流放掉。后来还是谢皇后献计,将贾贵妃葬到皇陵边角,旁边却留了一大块空地,分明是给官家留的,官家百年后归葬,就如同与贾贵妃生死相依一般。对外就道贾妃是归葬在陵园以外,还接了贾似道的母亲胡氏到绍兴居住,说是胡氏因为女儿故去,悲痛不已,愿为贵妃女儿守墓。贾似道因姊墓在绍兴,老母也在绍兴居住,官家唤他一道儿去扫墓及探母,也是甚有道理。

    李昕宣完口谕,贾似道连忙口唤接旨谢恩。看李昕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便知他三个有事,屏退了左右,却只留了廖莹中。李昕看着贾似道家的书房,笑道:“卫公家真是雅致,你看这书房的画,我虽不懂,也只觉得好。看来卫公是很懂画的人,我有事想请教卫公。”

    贾似道轻笑:“贵珰可真是说笑了,要说到书画,可请教我这位朋友莹中,他可算是风雅场中的皇帝,只要你说得出的来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莹中矜持地点点头。

    李昕问道:“请问廖先生,《风雨归牧图》如何?”

    莹中浅笑道:“此是李迪画作,他供职于孝宗朝的画院,所画花鸟颇为有趣,栩栩如生,似要从画中飞出一般。此图绘两牧童沿柳岸归牧,便如现在的天气,突然会有风雨,一牧童斗笠已被吹落在地,另一牧童缩在牛背上。”

    李昕听完,笑说:“原来如此,我们今天听到有人提到这图,还想着画得如何呢。”说完,对潘有望说:“要麻烦有望说说今天听到两位夫人的谈话了。”

    初樱不由心中怒骂,这个大滑头,要开始讲是非了,却把潘有望推到前头去讲。以后如果有消息漏出,他却把脖子一缩,人家马夫人等人要寻仇却寻到潘有望去了。

    潘有望没有办法,只得说:“卫国公容禀,今日我等出宫有事,想到三元楼找个包厢,谁想在楼上经过一个包厢,却听到里面有两名女子说到这幅画。后来问了掌柜,一个是马天骥大人的夫人,另一人听说是某个武官的夫人。我仔细听了一下,原来是某武官几年前曾送了《风雨归牧图》给马大人,现在说此画乃是赝品,说是怕污了马大人的眼,不好意思上门当面说。又因我大宋有规矩,官员不得进酒楼,因而只能由自己的妻子请了马夫人去酒楼协商,恳请马大人退回此画。并送一副玉镯为赔罪,那副玉镯就在群玉阁,马夫人可在闲瑕时派人去取。”

    却见廖莹中全神贯注地听着,似乎要把潘有望说的每个字都吞到肚子里,等会儿再吐出来每个字都反刍一般。

    潘有望说完此事,贾似道与廖莹中对望了一眼。

    李昕此时笑了一下,说:“宣完旨了,我们也要回宫了,明天还要早起当值呢。”

    初樱点点头,说:“是了,我们还要买点吃的给宫里的姐妹们带回去呢。”

    贾似道看着初樱的脚,说道:“现在虽天晚,临安城里却最是人多,而且人人都走着去逛,坐轿和骑马的并不方便。姑娘这样子的脚敢去瓦子,进去就要被人踩上十七、八脚的,满脚鲜血地逃出来呢。瓦子里挤得水泄不通,说句玩笑话,姑娘就算想和人打架,只怕都连剑都拔不出来,拔到一半就被人撞回剑鞘里去了。”

    众人想象着那画面,都不由笑出来。

    廖莹中也笑道:“等三位大人回宫,只怕宫人们都睡着了,叫起来吃东西继续睡对身体不好,万一明天宫人们有事,未免叫好心办坏事。不如三位先行回宫,明日卯初,我叫人买了瓦子里的各种小食,就烦劳哪位早起去宫门口接迎。”

    李昕一听,连忙道谢,口称不敢,并拿出一个荷包,说要留在此处作明日的小吃餐费。

    贾似道笑道:“贵珰还要和我计较这个钱?真是躁不死我呢,都是自家人,今后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我等都是为官家效力,为大宋效力的,宫中宫外,定与大人守望助!”

    初樱从卫国公府边门出来,想着两位夫人的讲话,似是有深意,而且也不知道贾似道要做何等文章呢,想着觉得无聊,便打了个哈欠。

    绿杨刚才就没有进贾府,只在边门口的轿子里,偷偷掀起小窗帘看外面的行人与街市。

    夜有些晚了,众人默默无语,或骑马或坐轿,一小队人马在临安的街市上慢慢走着。眼看着西华门在眼前了,初樱掀起小窗帘,突然看到路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不由掀起轿帘对旁边的潘有望轻喊:“抓住他!”说完指着那小厮。

    潘有望下马,那小厮转头也看到已经掀起轿帘的初樱,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跑,潘有望连喊:“站住!站住!”

    那小厮刚跑了几步,见街角转出两人,这小厮却被其中一人当头兜住,潘有望也追上那小厮,三人一起把小厮押到初樱轿前。

    初樱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是前日里那名侍卫刘勉良,于是拱手笑道:“刘兄,多谢!等过几天我腿脚好了,我去殿前司找你喝酒去。”

    刘勉良微笑:“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了,在下原先不是殿前司,而是侍卫司步军的。那日也是在下最后一日在军中当值,现在都指挥使已批了在下的辞书。在下如今住在清波门周兄家里待考。周兄乃是在下的世交。在下在周家颇受优待,每日勤读诗书,文状元偶尔也会过来指点,只是文状元不久将离临安,他也道在下如能找个有实才的老师指点下,本科中举并不难。”

    另一个人上来,虽是晚上,初樱也认得他乃是那天与文天祥一起登山的酸儒。其实此人身材削瘦,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不知道初樱为何认定他是酸儒。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拱了拱手,道:“见过宫中贵人!在下姓周名密,现居临安。”

    初樱哼了一声道:“见过周公子,周公子倒是平易近人,不象那个文状元,那天叫他他也不理我。”

    周密笑哈哈地说:“贵人可是错怪文兄了,姑娘那天如此情形,熟人都不敢答话啊,否则第二天小报写得不定多少难看呢,况且姑娘与文状元只怕是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吧,你如此大呼小叫的,他如何会答应你呢。”

    初樱竟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又见刘勉良的眼光越过自己,向后面的轿子看去,于是又转向刘勉良道:“刘兄,我祝你蟾宫夺桂,大放异彩,看刘兄这人才,只怕皇榜下就要被平章尚书们撕抢了呢。”

    刘勉良一急,高声道:“姐姐说笑了,小弟自从前日见到一位姑娘,已经认定此生非她不娶,就算今秋侥幸得中,任他平章尚书家的小姐都不在眼中。”

    初樱笑笑。

    那俩人也是非常机灵的,知道初樱要审那小厮,就告辞了。

    初樱让人把小厮押到轿前,她的佩剑已经解下来放在轿中,此时拿了佩剑连剑鞘一起伸出去,拍打那个小厮的肩头,往下一压,小厮就跪了下来,嘻皮笑脸地喊:“求小姨妈饶命!”

    初樱冷哼一声道:“这时候知道叫我小姨妈了,你把我写得如荡妇时,可想到我是你的小姨妈?”

    那小厮却脖子一梗,说:“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我等报人有责任要告诉临安城里人发生了什么事,涉及到谁都是六亲不认的。”

    初樱愣了一下,大怒道:“你们整天穿街走巷,不是在宫门口打听秘事,就是到民间探听家丑,一支笔写出来污秽不堪,也不管人死活。笔是如刀,国可不要你报!”

    李昕此时微微一笑,插话道:“正是,我们宫中正缺人手呢,这位小兄弟机灵得很,进宫去侍候官家也是报国呢!”

    潘有望也连忙附和道:“正是,前几天碰到那几个老货,说好久没给人去势了,手痒着等着骟人呢!”

    那个小厮吓得一头冷汗,连忙向初樱磕头道:“小姨妈救命!小姨妈救命!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还要传宗接代,我不能进宫!”

    初樱说:“要救你也不难,明天开始,我要临安城里的人都忘了踩屎女官!”

    那小厮一抬身,连忙道:“这个容易,小姨妈可知道要掩盖一陀大粪的最好方法是什么么,就是在上面再拉一层大粪啊。我今天听得小杜说,城东可是有件好笑的事呢,大致就是老安家有个女儿,在闺阁中就与邻居包家儿子有染,本来两家结了亲就遮了丑又合了小儿女的心愿。可是安家与包家有仇,不肯成全这对小儿女,硬是把女儿嫁与了陈家。可是女儿已不是处子,为了掩盖此事,安家女儿拿了一块白布,上面染了鸡血,想着洞房后就瞒天过海冒充处子,谁想陈家儿子也是个精明人,行周公之礼前竟就发现,大怒。把安家女儿当街押回岳父家去,安家女儿哭哭啼啼当街含羞回家,脖子上还挂了那块染鸡血的白布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初樱有些尴尬。

    小厮又说道:“所以请姨妈放心,后天这小报就会传遍整个临安城,保证到时候再没有人记起踩屎女官了!”

    初樱骂道:“你们这些人都没天良的,你们这么一写,安家女儿如何还能做人,岂不是要被你们逼死的!”

    小厮顶嘴道:“可是现在临安城里人就喜欢看这些啊!大家每日劳作辛苦,看这个哈哈一笑解劳乏。”

    那小厮看初樱脸上有松懈之意,连忙告辞道:“小姨妈,我还有事,告辞了。”说完一溜烟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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