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齐国莒城。
雨停了,“霁秀赌坊”巨大的金字招牌在昏沉的天空下闪烁着耀眼的彩光。一枝独秀的赌场主楼耸立在周围低矮的建筑群中央,像是高坐王座的帝王接受群臣的簇拥。不远处的澳越大桥像一条隆腹的巨蟒,吞噬着来往的车辆。
赌场大厦102楼,“活色生香”包间。
放眼望去,这所房间里全是名贵的沙发和桌椅,脚底铺设着鹿皮地毯,头顶上一盏枝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穿着黑网袜、头上装饰着兔子耳朵的高挑女郎们手捧香槟站在桌侧。放置在房屋四角的喇叭里播放着雄浑的古典音乐,给这样的地方增添了几分优雅和谐和的气氛。
“嗯,我知道了。他之后的课程,就按照我留给你的课程表来进行安排吧。先从最基础的理论课开始学习,但记住,五个院的课程缺一不可。我需要让他成为五行院有史以来最优秀也最全能的‘天字级’。还有就是,学院所有限定级别的资源全部无条件对他开放,包括邹子奖学金!”
叶平生挂掉通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哟,校长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嘛。”
赌桌对面,一名红发男子咧嘴笑道。他穿着一件亚麻色的衬衣,身材魁梧,面容带着一股子粗犷和彪悍。满头红发如同狮鬓般浓密,又如刺猬的毛发般向着四周散开。
他大咧咧地躺坐在旋转椅上面,衬衣最上面的三颗纽扣解开,露出两块结实的胸肌,以及上面那几道像是被熊挠抓出一般的深刻伤疤。左手搂着旁边一位兔女郎纤细的腰肢,右手捧着一杯香槟,面含微笑。
校长放下手机,从侍女那里接过来插手的湿巾,笑道:“最近一段时间之内,我的身边实在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如今学院那边好不容易传来一桩好消息,可谓‘久旱逢甘霖’,我又怎能不感到高兴?”
“是关于那名‘天字级’的消息吧?”男人问,眼瞳微眯。
“不错。”校长点头:“他答应留在五行宫,接受我阴阳家的培训了。”
“恭喜恭喜。”男人拍掌:“得到了他,对于校长你来说,就等同于在这场百家争鸣的战争当中,掌握了绝对的先机。”
“话不能这么说,龚焱。陈一鸣对于我来说,绝非是一件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校长笑道。
“哦,是吗?”名为“龚焱”的男人轻笑:“我还以为这世上所有人,甚至包括校长你自己,都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呢。”
“你是‘解天问’的成员,你非常清楚‘那个人’曾经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现在他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因此我对于陈一鸣的感情,说来实在是非常复杂的。”校长将湿巾放回盘子里面,低声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在内。这样的回答,不知你可还满意?”
“满意?”龚焱冷笑:“你瞒着我们解天问的所有人,将言归的孩子接回到你们阴阳家的五行宫。现在你问我是否满意?不觉得很可笑吗?”
“龚焱。”站在校长旁边的芊芊女郎皱眉,低声呵斥:“校长是我们请到这里来的贵客,你怎可对他如此无礼?”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镶钻的旗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标准的锥子脸美人,波浪般的碧色卷发披在身后,发间插着一枚蝴蝶状的发簪。
“无妨,青宁。”校长摆了摆手,笑道:“这事儿的确是我自作主张了一些,没有事先跟你们进行商议。我在这里很真诚地对诸位说一声抱歉,但我也同时保证,那个孩子在五行宫会绝对的安全。并且我还建议诸位,在他学完所有的阴阳术、变得足够强大之前,解天问的成员最好都不要去打扰到他。他毕竟还太过年轻,解天问所背负的重任不适合他来承担,你们觉得呢?”
龚焱满脸愠怒:“你是要将他养在笼子里,当一条家畜?”
“从小生活在山林里的野狼或许天性凶猛,但残酷的环境随时随地会威胁到它的安危。豢养在笼子里的老虎虽然丧失了野性,但当有朝一日放归山林之时,它依然拥有足以撕裂敌人的利爪和尖牙。”校长眯眼:“你认为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带着他的儿子玩失踪,并且没有告诉他任何有关于解天问的事情,为的又是什么呢?”
龚焱蹙眉:“他们,和你,都太软弱了。”
“软弱也并非都是坏事。至少对于陈一鸣来说,他所需要拥有的,并非一颗暴君般的心。”校长低声说。
“我见过那孩子。”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外面飘了进来,站在龚焱的身旁,对他轻笑道:“他跟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那副怯弱又好奇的样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总是让我无比怀念。让他过早的知道这些事情,反而是坏事。还不如让他在五行宫多历练一阵子,将来才可以变成像他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惊鸿,连你也帮着这外人说话吗?”龚焱垂头叹气,面对这道白色人影,他连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许多,似畏惧,似尊敬。
名为“青宁”的女子捂嘴笑:“惊鸿姐姐回来了,看你还怎敢嚣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诸位的争吵声。”
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一名棕发的中年男人走进房间,他身穿一件月白色饰金锦衣,一头飘逸的长发,有着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眸,修长的身躯如一柄辉世的利剑,充满协调匀称之美。
“首领。”
“首领。”
“首领。”
房间里的几人齐齐向男人弯腰行礼。
“你可让我好等,穷奇。”校长对他微笑。
“现在外边那么乱,我能找到机会来与你见面就不错了。”
男人走过来,给了校长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问道:“老家伙,听惊鸿说,你们在过来这里的路上还遭遇了墨家之人的埋伏,不知你这幅老骨头可还吃得消吗?”
“哎,的确老了。”校长叹气:“若不是有惊鸿帮忙,只怕你们就得去墨家总部替我收尸了。”
“哈哈。”两人搂着肩膀,齐齐发出大笑,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说真的,老家伙你还好吗?不久前才在地府门口逛了一圈,如今身上又添新伤。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这次行动你就不必参加了,回你的五行宫去好好养伤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男人拍拍校长的肩膀,真诚道。
“我倒是很想回老家去多陪陪我那对可爱的孙子,可齐威王同意吗?”校长哭笑不得。
男人皱眉:“难道你不觉得,这次针对白应龙的行动,实在是显得有些刻意和高调了吗?”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穷奇。”校长笑道:“目前各方诸侯国之中,齐国最为势大。齐威王这次召集稷下学宫的各家代表,并‘委托’我们联手讨伐白应龙。一来当然是想得到月公主,二来其实也是在试探我们百家对他的态度。”
“如若月公主真的被齐国所得,那恐怕到时候齐威王便会顺应那则预言,而发兵夺取天下了。”青宁低声道,柳眉轻蹙,语气担忧。
“不错。”校长点头:“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挑起战争的理由,而‘凤鸣九州,七星拱月’这则预言,则正好完美的成为了借口。”
“你们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可能牵扯到‘七星’的势力吗?”惊鸿问。
“这也是我这么着急着过来找你们的原因。”校长叹气:“毕竟七星这个组织实在是鬼神莫测,估计也就只有你们‘解天问’能掌握到它们的蛛丝马迹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名为“穷奇”的男人。他是解天问的首领,关于‘七星’的情报也只有他才能获取得到,甚至连惊鸿这样的元老级别的人物对此也一无所知。
“我只能说,很有可能。”穷奇皱眉,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到的情报来看,五个多月前发生在宋国的那桩叛乱,就是由七星所一手挑起的。它们如今已然成为了扎根在各诸侯国身上的毒刺,所以难保齐威王也不会受他们的蛊惑!”
“我觉得这倒不用担心。”校长却说道:“齐威王是一代贤王,我在他很小的时候便与他结识为知己好友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不可能接受‘七星’的理念。”
“此话怎讲?”穷奇问。
“齐威王想要的是真正的天下,是握在自己手上的权力。而七星要的是复辟大周,诸侯国君对于七星来说,只是达成目的的傀儡。在这次来莒城之前,我与齐威王通过电话,我问他是否真的相信‘凤鸣九州,七星拱月’这则预言,他却笑着对我说:他自己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如此相信,那就足够了。”
短暂的沉默,众人的目光中都隐含担忧。
“看来齐国的这位君王,比我们所想象中的,还有更加具有野心和谋略呢。”龚焱冷笑。
“不论齐威王是否被七星所控制,月公主都不能被他所得。”青宁说:“否则战争将一触即发!”
“稷下学宫的各家代表对此有何看法吗?”惊鸿问校长。
“大家都心照不宣。”校长拱手:“儒家的队伍最先到达莒城,可你们知道他们现在在干嘛吗?逛夫子庙,参书画展,登高望远,游园踏青。”
青宁捂嘴笑:“无愧是儒家!看来那位闭门不出的夫子,在看待这件事情的态度之上,也跟咱们是保持一致的嘛!”
“可这样子让白应龙带着月公主继续逃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穷极皱眉,说道:“我们不能保障哪天他就会落入某位诸侯的手中!”
“要想解决这个隐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月公主攥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了。”校长笑道,“就像咱们将陈一鸣攥在手里一样!”
“这次百家齐聚莒城,尽管各怀鬼胎,但该卖给齐威王的面子还是要卖的。只要白应龙一现身,到时候就算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出力抓捕他才行!”
“难题在于,如何在那样混乱的局面之下,保障月公主最后会由我们所得。”穷奇低声道:“而且我很确定,在百家之中肯定会有‘七星’的势力渗透在其中,甚至也许很多家本身就已经被七星所牢牢掌控了,比如——墨家。”
男人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深思。
“你确定知晓你此次行踪的,只有自己所信赖的那几人吗?”他问校长。
校长点头:“无论是叶墨、孙同和亦或是齐威王,都没有背叛我的理由。”
“那这事儿就很蹊跷了。”龚焱低声道:“不是校长身边的那几人,难道是我们‘解天问’内部出现了叛徒吗?”
“不要相互怀疑。”校长说道:“解天问的所有成员我都信得过。或许七星和墨家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我行踪的也不一定,毕竟我们对于他们的了解还十分之少。”
“嗯。”穷奇点头:“这件事情我会派人下去详查的。眼下我们最该关注的,还是白应龙的动向!”
“至少他还在莒城,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青宁说:“我的小蜘蛛们并未收到他出城的消息。”
“白应龙此人非常危险,你们切不可大意。”校长说:“如若五行宫那边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我也会在第一时间与诸位共享的!”
“那就先多谢校长了。”穷奇对他点头。
校长起身,与他握手,微笑道:“不必谢我,我虽不为解天问的成员,但我们却拥有共同的理想和信念!”
“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他所留下的理想,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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