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声从天空中传来,滚滚天雷在云层中翻涌滚动,张牙舞爪!
如萤火虫般的金色光辉从白应龙的身体表面钻了出来,在其身前逐渐汇聚,组成了一块金色的剑锋!
白应龙那双蛇一般的猩红瞳孔从中间裂开了,黑色的深渊里仿佛藏着另一双眼瞳,当它从沉睡中复苏之时,既代表着灭世的开始!
风长雨全身恶寒,所有的战意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如果说面对白应龙之时,他尚有能与之一战的信心,并且也期待着与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手。那当面对住在白应龙躯壳之内的另一幅“人格”之时,他所能涌现出的感受只有恐惧、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就像在原始的时代里,人类尚未发现火种之前,在黑夜里要面对潜伏在森林深处的原始野兽一般。
风长雨后悔了,今夜他惹怒了一个自己绝对不应该去惹怒的对手。如果说之前白应龙还能对他心生“同情”的话,那得知月公主被带走的他,便只剩下最纯净的杀意,甚至不惜要玉石俱焚!
含光显形之时,万物将为之凋零。
他立刻要逃离此地!根本没有进行思考,只是近乎本能的、想要离面前这个即将要发动自爆大招的家伙越远越好!
身上的战甲快速切换,变成了行动速度最快的‘负屃’形态。背上生出两道白色的光翼,风长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快速向着远方飞去。
当他感觉自己已经飞出足够远的距离之后,才敢回望,脸色却顷刻大变!
白应龙依然站在他身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的惊诧后,风长雨立刻得出了答案——道家的‘小天地’!
从含光问世的那一刻开始,风长雨便陷入了白应龙所构筑的‘小天地’之中。而这才是名为“白应龙”的男人其真正的实力。之前在与风长雨的交手之中,他只运用了宵练剑以及法家的念力,此时已然打算玉石俱焚的他便再也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也顺便收回了前面一直用在其他地方的小天地。
道家的小天地加上法家的念力,再加上一把能够毁天灭地的含光。白应龙被百家追杀的同时也被百家所畏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或许那些真正的大能之人,比如儒家的夫子还有道家的逍遥子,他们早就知道一旦把白应龙逼入绝境会是这样一种结果,所以长久以来才会选择作壁上观。
风长雨终于绝望了,他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也沦为了一枚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幸而当那把灭世之剑汇聚到一半之时,忽然有一道清濯而爽朗的笑声响起:“不必动用你的含光剑了,蛇眼白皇。”
风长雨侧头,就看到一位穿月白色饰金锦衣,一头飘逸长发,脸上覆盖着一块金色面具的男子踏空而来,身上自有一股洒脱仙气。
白应龙在见到来人的样貌之后,眉头微蹙。
但同时,他却也召回了那把含光剑。于是天上的异象消失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顷刻消散无影。
风长雨长舒一口气,他看着这名忽然到来的神秘男子,虽还不明确他的立场,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朝他跪下,向他道一声“谢大侠救命之恩!”
“我记得你。”白应龙看着男人,低声道:“但我记忆中的你,却应该已经死了。”
“能得蛇眼白皇所记,实乃在下之幸。”男人对他拱手,道:“不错,活在阁下记忆里的那个我已经死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解天问’之人——穷奇。”
“穷奇?”白应龙低声念道,忽然笑了:“很有意思的称号。你说你乃‘解天问’之人,那你们的首领现如今人在何处?”
“若您指的是言归的话,很抱歉,目前就连我们也不知其具体动向。只能说,他应该还活在这世上某个地方才对。”穷奇回道,始终处于谦卑姿态。
他又将头转向旁边的风长雨,眼眸含笑,道:“想必这位便是那位墨家的‘巨子之手’,人称‘九龙铁甲,风雨义侠’的风长雨大侠了吧?”
风长雨并不回答,面有不善。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听说过“解天问”这个组织的名号,但想来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同伴才对。
似是看出了风长雨的猜疑,穷奇又是一笑,道:“放心,我解天问虽不为风大侠之友,但却也并非风大侠之敌。”
“哦?那你今夜来此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风长雨冷声问。
“跟先生一样,是为了得到那位传说中‘得之能得天下’的月公主罢了。”穷奇恭敬回答道。
“这么说,你也是蛇眼白皇之敌了?”
“非也。”穷奇却摇头:“我们解天问对待蛇眼白皇与对待阁下的立场是一样的,非友非敌。”
“装神弄鬼的,那你们又到底效忠于谁?”风长雨大声问道。
穷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忧天下万民之忧,解九州百姓之难。我们‘解天问’所效忠的,不是任何一方诸侯亦或权贵,而正是这——天下百姓!”
风长雨闻言满脸震惊,而一旁的白应龙则是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淡定模样。
“你们……是自诩为救世主的身份么?”震惊之后,风长雨却忍不住讥讽道。
“这世上总得有人为常人不以为然之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与阁下所在的墨家,都抱着同样的理念。只是时光荏苒,一些事物总会悄然发生改变。最初创立墨家的巨子“墨翟”生前所一直提倡的,难道就不是‘救世’的理念了吗?”穷奇反问。
“空泛的理想若得不到现实的支撑,便终究只会是过眼云散!”风长雨怒声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穷奇则回道:“心中有索,又何惧路遥?”
风长雨一时语塞,而白应龙则开口说道:“他们本就是一群狂妄自大的疯子,你又何必跟这样的疯子讲道理呢?”
风长雨无语。他其实很想吐槽一句,论起狂妄自大,你白应龙又何曾输给过任何人?一言不合就要灭世,难道你就不是疯子了吗?
但他没有说,没敢说。
而白应龙又接着笑道:“虽说解天问的人都是疯子,却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还保留着尊敬之意的疯子。甚至在我看来,你们的首领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圣人。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十分喜欢,叫做‘天地不仁,世人不义,草木花草也无情。唯有无情无义无仁者,譬如猪狗,可自在逍遥。’”
“……”风长雨甚是无语。
听听,这TMD说得是人话吗?这意思难道不是在说,这世上逍遥自在之人皆是无情无义无仁的畜生吗?矛头简直是直接指向了一向打着‘自在逍遥’旗号的道家啊!你白应龙也是道家之人,被骂了还乐呵呵的说自己喜欢被骂,你病得不轻吧?
“多谢殿下夸赞。”穷奇笑道:“但殿下您似乎忘记了,首领这句话还有下文,叫做‘但凡有情有义有仁者,皆知众生皆苦,九州不安。所谓圣者,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在,则天下安。’”
“嗯。”白应龙点头:“但我只喜欢上句,便也只记住了上句。”
穷奇笑笑不语。
“所以你说你们解天问今夜前来,是为了抢走月公主的?”白应龙挑眉道:“你可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当然清楚。在这世上所有人当中,我们最不想与之为敌的,便是‘蛇眼白皇’殿下您了。”穷奇弯腰道:“但还请听在下解释。”
“你最好说快点,我的耐心和时间,都非常有限。”白应龙点头。
穷奇摸了摸鼻子,道:“夜帝以及他的七星,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然渗透进了百家当中。甚至如今的墨家巨子都全力倒戈向了他们,所以今夜莒城才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百家原本派来此地想要围捕殿下您的门人,都已然成为了七星手下的亡魂。”
“所以呢?”白应龙轻描淡写地问。
“今夜百家在此折戟,诸侯为了稳定人心,势必会把这盆脏水全都泼到殿下您的头上。我知殿下您实力超群,有万夫莫敌之勇,但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若真的惹来像儒家七十二贤人或者道家十八散人这样的大敌的话……”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殿下您若单独一人带着月公主继续这般逃亡下去的话,难保哪天不会出现意外。”
白应龙冷笑:“所以你想说,我应该将月儿交给你们解天问保护吗?”
穷奇颔首,算是默认。
“我虽尊敬你们解天问,但却从未认同过你们的理念和做法。对于发誓绝不取人性命的你们来说,面对七星的纠缠,岂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你又叫我如何放心把月儿交予你们之手?”
“护人何须杀人?”穷奇道:“您明知如今这天下,百家皆不可信任。唯有不效忠于任何诸侯国的我们,才可以帮您排忧解难。”
白应龙沉默片刻,然后道:“若是你们首领在场的话,或许我还会稍作考虑。但若是你的话,我绝无信任的可能。”
“殿下,您错了,我便是如今解天问的首领。”穷奇抬头,直面白应龙,虽依然面含微笑,但姿态却已拔高到与之平等的地步,朗声道:“更何况,如今的局势之下,殿下您怕是已别无选择。”
“这算是对我发出的威胁?”白应龙挑眉。
“不,是善意的告知。”穷奇回道:“我们的人会带走月公主,并严加保护。若阁下愿意配合的话,那以后你仍可伴她左右,也仍是她最为亲近之人。但若是殿下执意拒绝的话……只怕以后我们便很难再让您见到她了。”
话音刚落,剑鸣声已然响起。宵练飞到了穷奇的面前,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
白应龙面色冰寒。
而穷奇却面不改色,伸手轻轻撇开剑刃,道:“殿下不会杀我的。”
“何来此言?”
“因为你说过,我们解天问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还保留着尊敬之意的疯子。白应龙并非喜欢滥杀无辜之徒,尤其对于自己敬重之人,你从来不会舍得下手杀死他们的。”
白应龙冷笑:“若你继续逼迫我的话——”
“你难道会使用那把以己身性命为代价的‘含光’吗?”穷奇摇头:“不,蛇眼白皇殿下,你明知事情还远未到达那一地步。应该说,你明知这一天终会到来的,沉寂已久的大周,终究还是被莒城的这一把大火给点燃了。”
短暂而压抑的沉默之后,白应龙收回了宵练剑,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月儿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记得每晚在她入睡之前,给她熬一碗鲫鱼汤喝。告诉她耐心等我,待得时机成熟之后,我会去接回她的。”
“谨遵殿下命令。”穷奇弯腰回道。
“还有,对于你们解天问,至始至终我所尊敬和信赖的,都只有陈言归一人而已。今夜我之所以不杀你,不过是不希望月儿出现任何的意外罢了,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那也是在下的荣幸。”穷奇笑着道。
“那边的风长雨。”他又道:“在下一次与我交手之前,可千万别死了。你的性命,必须由我亲自收下才行。”
风长雨全身一滞。
白应龙的身影化作流光消失了,穷奇依然保持着谦卑之态,脊背弯曲很久都不敢抬头。
待得确认他已经离去之后,他才终于放心,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感叹道:“跟这家伙交谈,我压力真的好特么的大……”
一侧头却发现墨家的风长雨还未离去,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白应龙消失的方向,一副被勾走了魂的痴呆模样。
“风兄,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穷奇好奇问道。
风长雨一怔,“白应龙,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不然呢?”穷奇反问。
风长雨皱眉:“可月公主现在还在咱们墨家之人的手上啊!”
“哎,我说风兄啊。”穷奇走过去,一把搂住风长雨的肩膀,这家伙也不见外,语重心长地对风长雨说道:“虽然现在月公主在你们的手上,但下一秒她就在咱们解天问的手上了嘛!我对咱们的人非常有信心!”
风长雨半天没反应过来,还傻傻地跟着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随即猛然惊醒,一把推开穷奇,瞪大眼道:“不对!你是说——”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穷奇眼看风长雨要发飙,急忙往后退去,便跑便喊道:“我知道风兄你的大刀有四十米长,你先让我跑三十九米之后再动手,如何?”
“我特么的……!”
心中有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风长雨唤出铠甲,抓起那把四十米长的大刀就朝穷奇追了过去!
于是静寂的巷子深处,传来了二人追逐打闹时候的欢声笑语……
“别跑!你个贱人!看老子不削死你丫的!”
“你来啊,你来追我啊风兄,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
……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