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凝果然又来到大宅子里，这次这里也是晚上，窗户外面是暗的，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面也是暗的。
两个烛台上点着两根蜡烛，分别放在梳妆台和进门的柜子边，为房间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叫“瑶”的女孩独坐在窗前，手撑在窗台和脸颊边，看着外面的一轮明月，忧愁如月亮旁边的云朵一般呈现在她脸上。
她一定是在思念家人，想着他们在什么地方，迫使家庭分离的人有没有追上去加害他们，最重要的是，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重逢。
冯凝走到女孩身边，蜡烛就在一米之外的地方燃烧，甚至能感觉到它所散发出来的热量。月光照进来也给人一种凉凉的感觉。
不过冯凝知道这种作用是单方面的，自己可以从这个世界里体会到正常人应有的所有感觉，但却不能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即使她难过的模样让冯凝很难受，也不能把手放在肩膀上安慰她。相对的，她也不会知道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分享着这种感情。
门开了，另一个女孩走进来。
“瑶姐姐，你还没睡。”
“敏儿。”冯凝头一次听见她叫这个女孩的名字。“我睡不着，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爹娘和我那兄长都睡下了，只是我半夜醒来觉得有点口渴，想找点水喝，发现你房间窗户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已经到睡觉时间了吗？
冯凝发现刚进来的女孩身上穿着很朴素的白色衣服，像是睡衣，肩膀上还有一件披肩，有绒的。
这个世界也是深夜睡觉时间吗？
这里没有钟，冯凝无法得知准确的时间，就算是看着窗外的月亮，她也还没有练就出凭借月亮的位置就推测到时间的这种野外求生技能。
只是从二人的穿着上能判断出来当时的季节不是冬夏，而窗外沙沙作响的绿叶也表示不是秋天，应该是早春。
“虽然我现在是安全的，可爹娘还不知情况如何，我又怎么能安心地吃下饭，睡上一场好觉。”
“不过是做生意亏了点钱，只要人还在就能慢慢赚回来，那搭伙的也真是气迷了心，硬是将错误归咎在你爹娘身上，还要雇凶杀人，这种人就应该抓到大牢里去。”
“他只是放出话来，事情还没有做出来，怎么好抓人。”
“他不是放火把你家烧了吗？”
“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放的啊。”
“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生意刚亏本，两个搭伙的翻了脸，然后其中一家就被烧了，另一个不知消失到哪里去，摆明了就是他干的。”
“可现在凡事都要讲证据。唉，那也是个苦命的人，本来妻子正患重病，指望着赚钱医好，可不赚反赔，连看病的钱也没了。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病痛折磨致死，也无奈他将责任归咎到我爹爹身上。虽说他烧了我家房子，但现在只要他能站出来，不用他道歉也不用他赔偿，能再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好。”
听一番对话，冯凝大致是了解了事情缘由。
名“瑶”的女孩家里是和别人合伙做生意的，运气不好赔了本，把伙伴原本拿来救命的钱也搭进去，导致对方妻子病死，这才引发两家的矛盾。另一边那人被愤怒冲昏头脑，要“瑶”的家人偿命，他们才不得不逃走。
一次失败弄得一家家破人亡，另一家妻离子散有家不能回，是个悲伤的故事。
“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
瑶越说情绪越激动，已经带着哭腔，目光晶莹，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敏儿搂住瑶的肩膀，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姐姐不要过于伤心，叔叔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这段日子里，我天天陪着你，你莫要想太多。”
“还要有你在，我也算是有些安慰，要不然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一坐一站，瑶的脑袋就靠在胸口下方的位置。她把头靠的更紧，身子也往敏儿身上贴，几乎要让两人融为一人似的那么用力。
她们不再说话，只是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象。偶尔会有风从吹进来，把两人的发丝和衣服吹得飘起。但谁也没喊冷，大概是心里的温度已经冷到连环境也影响不了的程度。
女孩的哭泣声和抽鼻子的声音没再传来，不知是有伙伴依偎着安心了些还是在拼命忍耐。
冯凝没上前去确认，就算对方察觉不到自己，她也不想去破坏这一番景象。现在她觉得让她们俩单独待着是最好的，即使自己是个不会造成影响也不会留下痕迹的人，也没有资格站在她们身边。
两人也许会在这里站上一整晚，那也是只有她们俩才能好好体会的时间。
梦中断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什么能把人吵醒的声音，冯凝只是睁开眼睛，自然而然地，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驱使。
眼角光芒一闪，簪子在视线里宣示着它的存在感。
仿佛是月光反射，竟然也有点像是它自己在发光，除了红染似血，还有股晶莹剔透的感觉。
“你也认为不应该去打扰她们俩对吧。”
冯凝低声说，摸到簪子身上，有点温热，是因为也蕴含着一股情感吗？看到那两个女孩靠在一起的样子，冯凝现在觉得这簪子也不恐怖，倒是多了几分亲近感。
现在是凌晨四点，冯凝爬起来，本身不想再睡。
入睡之前晓雯用恶作剧的方式偷看冯凝，此刻有机会报复了。
说是报复，其实也只是趴在床边看着晓雯的睡脸而已。
晓雯平躺着，能看见的是侧脸。
此时此刻冯凝眼中只有这一张熟睡的脸，眉毛下面双眼紧闭，鼻梁中间有点突出，算是挺起来。嘴唇红红的，没有干裂也没有死皮，微微张开，白色牙齿露了一些出来。
这是一张越看越可爱的脸。
冯凝手抓住床单，在晓雯脸庞前方几公分处把床单抓得扭曲。其实她是无意间伸出手去，要去抚摸晓雯的头发，或是脸颊。
究竟是哪个地方她也没弄清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把手伸出去，根本没有去思考，本能性地想要去触碰。注意到这件事是手指闯进视线中之后，才光芒把它压制住。
即使如此也心跳加速，为自己刚才大胆的举动感到害怕的同时又有点可惜。
迄今为止触碰应该有很多次，捏脸颊，弹脑瓜崩，冬天冷的时候恶作剧地把手贴在对方脸上。
每一次都是相同的触感，一样柔软，即使年龄增长，春秋季节变换，差距也不会太大。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两人独处，内心深处因为想要触碰而激动不已，又害怕被对方发现。
其实并不只是想碰一下，冯凝心中的那个声音是让自己直接爬上床，紧挨着晓雯躺下来，像梦境中那两个女孩一样靠得那么紧。
即使心中没有难过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的怀抱来安慰，这股冲动也那么明显。
不过是做不出来的。别说被发现之后会很尴尬，被当成怪人，就算没被发现，主动去这么做还是很害羞，身体怕是会激动到颤抖。
但碰一下应该没关系吧，晓雯睡觉一像是雷打不动，连放在耳边的手机闹铃都闹不行，更别说轻轻地碰一下。回想起以前她懒床去叫她上学的情况，就算拍脸颊，拖她坐起来也不一定能醒。
所以就碰一下。
脑海里冒出来个点子。
捏鼻子，在呼吸不顺畅快要醒来的时候松开，她肯定又会没事似的睡过去。不但不会被发现，还能看到她滑稽的模样。
冯凝坏笑抬起手，差一点就要碰到鼻尖。
晓雯却在这是个转个身，左手顺势被带过来，一巴掌拍在冯凝手上，把她的手打落在床单上。
冯凝目瞪口呆，没想到在睡梦中晓雯还能使出这么精准的攻击。
她的确是睡着的吧。
又确认一次。这次是面向这边，能把整张脸看得明明白白。她又没有忍不住勾起嘴角，还是一副平静睡着的脸，说明刚才也是无意识的动作，并不是刻意为之。
这一下心中的激动都消散了，像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滋滋地熄灭，最后几秒钟里打发出的惨叫声表明它曾经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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