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辅汉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拦车
    “真的要拦吗,那可是司马家的车架。”几个比较眼睛尖的人看着司马懿,有些畏畏缩缩起来,毕竟司马懿父亲司马防也算的上人物。

    那领头的护卫咬咬牙:“这许都城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最不能惹的还是老板啊,老板不高兴,你连份儿工作都没了。”

    几个人也是点头,随着领头的护卫结成一排。

    荀之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就往里面闯,还没怎样,就被几个大汉给围了起来:“老板有令,荀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让开。”荀之声音有些冷酷,他现在只想迫切的见到微玥。

    几个护卫又是彼此瞧了一眼,都感觉有些好笑,不管是荀之还是司马懿,都是家族强大,两人却都是白身,怎么看都没法直接去恫吓他们吧?

    “荀公子,您也别生气,老板这次盯的紧,而且你还加冠呢,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进不得的,你要是再硬闯,我们可就报官了。”那护卫瞧着荀之的脸色越来越深沉,终究还是惧了,赶紧解释。

    荀之一言不发,他盯着伶人馆二层,他依稀记得那就是微玥的房间,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房间里,有没有看到他。

    那几个护卫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通知老板时,司马懿下了马车把荀之拉了回来。

    “嗯?”荀之不解。

    “你家的马车。”司马懿把荀之拖进了马车里,然后半开帘子,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只见高头大马上驾车的人,正是福伯。

    不用多想,里面坐的人要么是荀彧一人,要么就得多一个荀公达。

    荀之这才冷静下来,瞧着马车缓缓从身边路过,这才吸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怕荀彧的。

    司马懿已经出去驾车,看方向也是朝着荀府的方向,荀之索性不理会,躺下身子,把那钟繇送给自己的写给自己父亲荀武的悼文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都没有去看里面的内容,他不忍看,他是一个很容易感伤的人,他其实希望每一件事,都快快乐乐。

    “荀之,地方到了,快下马车,让我也见见你住的地方。”司马懿跳下了马车,回头挑了窗帘,就要去搀荀之。

    荀之摆摆手,自己又不是有多脆弱,尤其是有了玉簪子以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健壮起来,不至于坏了身体。

    司马懿瞧着荀之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还是来了兴趣:“刚才一直没问,这是什么?”

    “是我师父送给我的见面礼。”荀之省略了内容。

    “师父?你说是钟毓还是钟繇大人?”司马懿惊了一下,毕竟钟繇出了名的倔强,荀之这般资质,很难被他收下。

    荀之苦笑:“是钟繇大人。”

    “那你可就发了,我告诉你哦,钟繇大人不仅学问高,那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你做了他弟子,以后就多了一份儿靠山,不像我,都快十八岁了,连份儿差事都没有,你看那钟毓,他十几岁就做官,刚加冠就做了散骑侍郎,跟开挂一样。”司马懿一边跟荀之抱怨着,一边走。

    荀之倒是不以为意,若真的按照出身来算,那刘协方几岁就做了皇帝,那江东孙权在父兄皆亡后,成为天下霸主。

    可是更多的人,都是大器晚成,你想那仍旧府里整日吃喝的郭嘉,已经二十七,却依旧挡不住他的命运。

    而这个一直跟自己抱怨的人,谁能想到,他和他的家族会成为这个乱世最大的收益者呢?

    司马懿见荀之不回答,以为是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说,反而是专心瞧起了荀府的庄园。

    荀府因为老夫人和夫人管理,庭院设计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显得精美,有种精致感,虽然司马懿住的宅子也不小,却比之精致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呦,你小子回来了,我以为你要跟伶人馆那些个姑娘们私奔了。”郭嘉伸着懒腰,推开了屋门,见着荀之,便是打趣。

    荀之只觉得脑袋痛,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一个小透明变成了人人皆知的青楼客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下便是给了郭嘉一个白眼,“到许都几天了,你还是让叔父帮你去帮把你推荐给司空吧。”

    “我不是跟你讲了吗,司空不亲自来拜访我,我是不会替他做事的。”郭嘉却是不着急,继续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去睡回笼觉:“这天下,大乱将至,司空若是晓得轻重,便不会重身份来求我一个白身。”

    司马懿听得惊愕,回头低声问荀之:“为何奉孝兄如此狂,燕地游侠都不一定敢让司空来请。”

    “他的狂你还不知道吗,那日酒楼,一个人惹众怒,真不知道到了司空幕府,会得罪多少人。”荀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司马懿却是更加惊:“难道你觉得司空真的会屈身来见他一介白身?”

    “你看错了两个人。”荀之走在前面,抚摸着手里的悼文。

    司马懿快步跟上。

    “司空非一般英雄,奉孝非一般谋士。”荀之知道,两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便是一生相依。

    司马懿不明白,却又恍然有些清楚,只是他却不敢苟同,司空如何英雄且不提,那郭嘉如何就能够不是一般谋士了?司空帐下,人才济济,何至于缺他一个。

    荀之也不想接着去解释什么,只是自己真的得去找叔父,就算是想要让曹操来接郭嘉出仕,那也得让曹操知道郭嘉这一个人啊。

    自己的屋子倒是不难找,后院房屋众多,但是自己那个房子还是比较奇特,周围就只一间屋,门前还有池塘,荀之第一次觉得这地方算得上是仙境了。

    “哎呦喂,你住的不错啊,不愧是荀府公子。”司马懿十分夸张的去东瞧西看。

    荀之却是皱眉,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华优那个妮子。

    拦下了路过的一个小丫鬟,荀之问:“那个小妮子呢?”

    “小妮子?”丫鬟懵了一下,然后又晓得了:“您说是少夫人吗,她早上就走了,说是回伶人馆了。”

    荀之当下也算是舒了一口气,终于把那丫头给送走了,可是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感,尤其是谈起伶人馆的时候,那种失落感就更加清晰。

    司马懿当下便是只觉得头大,自己好不容易劝回来,怎么这一句又让荀之念念不忘那伶人馆了。

    “你别担心,我没事,我现在一介白身,哪里敢有那么多奢望。”荀之推门进去,屋内十分干净,想来华优离开的时候也是整理了的,因为荀之吩咐过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不用来清理自己的屋子。

    “哇,荀之,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司马懿都觉得那桌子要干净的反光了,看荀之那有些邋遢的甚至可能还没有洗脸的样子,他真的都有些不相信这是荀之的屋子。

    荀之不理会司马懿,只是抱着自己怀里的悼文,然后走到了床边,然后放在了枕头下面,床足够大,荀之就算是睡觉,也不会压到那边的枕头,也不用担心什么坏不坏的。

    “你不用跟你叔父去报喜吗,钟繇弟子,啧啧啧。”司马懿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味涩,然后突然整个肚子都咕咕直叫。

    “你这茶水里有毒吧!”司马懿眉头紧皱,夹着双腿,十分尴尬,慌忙问道:“茅厕呢!!?”

    荀之愕然,自己哪里知道茅厕在哪里,自己在府上只是待了一天而已,本以为司马懿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哪里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当下赶紧是开门,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厮:“快带他去茅厕。”

    那小厮整个人都愣了,不过马上惊醒,然后搀着司马懿快步朝着茅厕而去。

    只剩下荀之一个人在屋子里,坐在刚才的座位上,细细瞧着那茶杯里的水。

    “到底怎么回事呢?”荀之开始怀疑是不是华优是不是离开的时候给自己下了药了,那小妮子太过记仇,不过是一夜未归,就往自己茶水里放泻药。

    司马懿也着实是倒霉,帮荀之抵下了这一灾难。

    而不远的伶人馆呢,华优正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小腿,脑子里幻想着荀之喝下茶水赶忙往茅厕跑的事情,然后他就会发现,茅厕没有厕筹(小竹片)...

    而这一切,都是司马懿遇到的。

    安然赶到了厕所,一泻千里后,悲催的发现没有厕筹,那小厮早就走了,根本也没有人送厕筹。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司马懿直蹲的头昏脑涨。

    若非是荀之一个时辰后想起司马懿来,可能司马懿要在茅厕度过余生了。

    当司马懿进了房间的时候,一脸幽怨,瞧着荀之,如同看着仇人:“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时辰才记得我的。”

    “我以为你先回去了呢,嗯,要不要喝茶?”荀之倒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

    司马懿当下如同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慌忙躲开:“拿开!还喝茶,你想我死啊。”

    “可能是华优那小妮子的恶作剧吧。”荀之笑笑:“茶水他早就换了,放心吧”。

    “华优?不是荀优吗?”司马懿正纳闷,然后放下戒心,喝了一杯下肚。

    荀之眼见着司马懿的脸上那表情的变化,如同是川剧变脸,还没片刻,就是捂着肚子冲向了茅厕。

    远远地只听见一句:“这恶毒的女人,居然不是往茶水里下药,而是往杯子里下药。”

    荀之楞了一下,打开倒扣着的被子,轻轻的摸了一下杯壁,只看到一层十分细微的粉末。

    当下开始有些同情起司马懿来。

    而一个时辰后,荀之似乎又想起什么,干咳了一声,然后吩咐一个小厮送厕筹给司马懿,自己则是赶紧去大厅找荀彧去了。

    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再一次蹲了一个时辰的司马懿会不会把他给碎尸万段,那也太过可怕了。

    这是司马懿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天。

    荀彧不在前厅,荀之扑了一个空后,只碰到了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荀舍。

    荀之故意咳嗽了一声,想着既然二十多岁的荀舍是自己侄子的话,自己总归是要保持风度,一开口便是:“不得啊。”

    话还没说完,荀舍就直接转头冲了出去。

    荀之有些尴尬,不过就是辈分小一点嘛,有什么的,自己叫他的字难道还出了问题不成?

    看着笑着走进前厅来的荀攸,荀之那本来调笑的心情便是凉了一半,赶紧上去行礼:“见过兄长。”

    “小之啊,可是要去找叔父?他在书房。”荀攸面色红润,文人风骨,十分消瘦,看上去要比荀彧要慈祥几分。

    “这次兄长从汝南太守任上归来,可有他用?”荀之还是很好奇荀彧和荀攸如何在司空府待了一晚上,到底有什么机密。

    “不过是为一军师罢了。”荀攸笑笑:“你比我有更远大的前途。”

    荀之口称不敢,然后赶忙是退了出来,荀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如同真的是看待平辈一般,这让荀之很不习惯,自己可只是十六岁而已。

    到了书房,门没关,荀之直接迈步进去,只看到在书案前处理政务的荀彧,当下便是要行礼,却被荀彧打断了:“听说你昨日在伶人馆弄出了大动静。”

    “叔父哪里话,小子可从不去...”荀之一阵头大,怎么又是这件事情,揭不过去了吗?

    “不是我非要去知道,杨修杨德祖在司空面前背诵你做的百首诗,并且当众夸赞你,我和你兄长可算是露了大脸了。”荀彧笔狠狠地甩在了书案上,紧盯着荀之:“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志在寰宇,美人怀,英雄冢,你不知吗?”

    “叔父,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荀之小声辩解。

    “去过元常那里了吗?”荀彧的语气缓和了些,应该是没有听到荀之的嘀咕,拿了一根新的毛笔,重新看起了书简,批阅政务。

    “钟师已收我了...”荀之瞧着荀彧的气过了,当下便是暗喜,本来以为荀彧是要大发雷霆的,或许对于他这样城府的人,刚才甩笔已经是最震怒的行为了。

    “那便好,他这几月都很清闲,你有时间多去元常那里,识字然后通晓大势,了解一下许都各处势力,虽然你常常有惊人之语,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要学的。”荀彧叹了一口气,如同一个老叟一般对着荀之谆谆教导。

    荀之只是跪下,口称是。

    接着瞧见荀彧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荀之出了书房门,终于是呼了一口气,想来自己这次醉酒作诗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翻过去了。

    当下整个人都是轻松了起来,飘飘欲仙,一路小跑就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屋之前还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瞧着司马懿不在,这才安心下来,走了进去。

    “哎,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荀大才子,怎么样,拉肚子的滋味怎么样?”刚合上门,就听见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荀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华优了。

    “原来是你啊。”荀之坐下来,盯着正一脸得意的华优:“你最近遇到司马懿可要小心,他会揍你的。”

    “啊?为什么?”华优不解:“关他什么事儿?”

    “没事。”荀之故意卖了关子。

    果然华优本来的得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又变得委屈极了,跳下床,跑过来搂着自己的胳膊:“之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

    “你怎么回伶人馆了吗,怎么又来了。”荀之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推远了,自己哪里还敢喝茶。

    “爷爷太过无趣,整日只知道给人看病,微玥姐姐心情不太好,对了,你知道微玥姐姐吗,她可是许都第一美人儿。”华优坐到了椅子上,扶着下巴,十分惆怅。

    荀之不言不语,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吗?

    荀之突然又想喝酒了...

    “对了,今天我看到你被伶人馆的人给拦住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华优坐到了荀之的身边,靠近荀之的耳朵,小声说道。

    荀之没听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哎呀,害羞什么嘛,其实呢,你想要找我,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啊。”华优以为是荀之不好意思说,就搂着荀之的脖子,如同一个大姐大一般,不过本来身体娇小的她,这个动作十分的滑稽。

    “等下吃了饭,你就回伶人馆吧。”荀之只觉得烦躁,脱开了华优,然后起身躺在了床上,十分小心的躺在了外侧,防止自己不小心压到枕头下面的东西。

    许久,未听见华优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荀之终归是有些慌了,这一点都不符合那个小话痨的特性啊,当下便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起身去找,却发现华优已经是走了,当下心里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夜色已经笼罩了天地,点灯的丫鬟过来点了灯,照亮了这个屋子,荀之坐在床上,从怀里掏出来龙凤簪,沉思了起来。

    两个簪子没有任何的不同,摸在手里的感觉是一般的,上面的龙雕和凤雕都如同有流光在旋转。

    荀之重点将注意力放到了龙簪上,却感受不到和凤簪一样的温热感,也没有若有若无那种联系的感觉。

    “是不是缺了点什么?”荀之暗自想到,开始回忆起凤簪的特性是怎么拥有的。

    “是血吗?”荀之想到自己水井中被割破的双手浸染了凤簪,后来杀张三儿的时候,好像玉簪子也被自己的血浸泡过,才有了后来一切的种种。

    荀之拿了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握紧了龙簪,让出血的位置正对着龙簪,鲜血滑落,慢慢的在龙簪的雕刻中各处都拥有了鲜血。

    但是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的变化。

    荀之只觉得突然脑袋十分昏沉,他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是眼皮子越来越重,仅凭着一点神念,去关了门,就直直的倒在地上了。

    一阵绚丽的光芒从龙簪升起,然后仿佛龙般的幻影在荀之的脸颊上不停的浮现,犹如是仙境一般。

    “汉不可灭。”荀之隐隐只听见脑袋里有个人在讲话,却犹如在万里之外,听不真切。

    “汉不可灭?荒唐,三国乱世,汉室灭亡已是大势所趋。”荀之不知道那人听不听得见。

    却只听得那一句汉不可灭,犹如是魔咒一般,在脑子里不停地盘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荀之见过这个世界的平凡的乡村,如今也见了这个世界的繁华,见了那些无数个小人物,也见了荀彧郭嘉钟繇这般的大人物,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可能最不凡的,就是这是乱世。

    但是龙凤簪就远远超出了荀之所能够想象的地步,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够重生三国,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不可能。

    “天有阴阳,阴为凤,阳为龙,阴掌气运,阳握天智,一阴一阳,庶民可为圣。”

    荀之瞧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龙凤簪和一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话,陷入了深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知道以前的凤簪的确是能够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按照这句话的理解,应该是查看人的气运,以颜色和数量为标准,而凤簪极有可能也可惜养气运、吸气运。

    而天智是什么呢?

    龙簪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对簪子,凭什么就敢说庶民可为圣?

    还有,什么叫做汉不可灭?

    荀之只觉得眼前的龙凤簪充满了邪性,他想要努力去摆脱这种意识被控制的感觉,他想要醒来,但是却是做不到。

    只能看着那一句飘荡不停的话,以及万里外的一句:“汉不可灭。”

    荀之听了千万遍,那人说一句,他便回一句:“荒唐。”

    如此千万遍,荀之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沉寂,犹如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再也看不见龙簪,再也看不见凤簪,只剩下那浩渺的声音和自己亘古不变的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遍,荀之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呼喊的声音的时候,终归是从那个神秘的地方退了出来。

    眼前是华优那张精致到令人嫉妒的脸颊,正嘟着嘴,瞧见荀之醒来,便是插着腰:“臭荀之,快给我道歉,说你错了,不然那本姑娘是不会原谅你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很认真的。”

    荀之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同是被锤击了一般,不知道是那个梦还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被这个暴力女给揍了。

    艰难的起身,有些好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啊?”

    “你昨天明明就是嫌弃我,你说,是不是我在这里烦到你了?”华优将脸靠近到了荀之的面前。

    荀之感觉华优吐出来的气息都拍打在脸上,十分的舒服,还能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从华优的身上传来,不禁有些飘飘然,心猿意马。

    华优瞧着荀之闭上了眼睛,当下便是拧住了荀之的耳朵:“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讲话!”

    “又是新的一天了吗?”荀之挣脱开来,下了床,瞧着屋子外面太阳射进来,当下便是感觉到一阵畅快,自己感觉在那个神秘的地方待了一辈子一样,十分压抑,还是现实世界中比较舒服。

    “你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华优看着荀之神神叨叨的,当下都有些担心,怀疑自己刚才下手狠了,或者说是昨天自己给荀之下药拉肚子出事了?

    当下便是乖了些,十分轻巧的走到了荀之的背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没事吧...之哥哥?”

    “当然没事了。”荀之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回头,顺着华优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出了屋子。

    只剩下华优在那里面色急剧变化,最后愤怒大喊一声:“臭荀之,两次了,又亲我!”

    许都城浩大,城分两部分,是为内城外城。

    内城是皇城,外城则如同怀抱,将内城紧紧包围其中。

    五月匆匆过了一半,今年许都及周边大旱,荀之出城随司马懿狩猎的时候,甚至看到了难民。

    许都加紧城门排查,阻止难民进入,防止带来恐慌以及是瘟疫。

    建安元年六月初,蝗。

    一场弥漫了整个颍川郡甚至是豫州的蝗灾让整个许都都开始陷入了动荡,就算是有护卫把着城门,却不能把难民从城门赶走,一时间,许都城内夜夜听见城外啼哭声,如刀如剑,诛人心魄。

    荀之在钟繇那里也学了半月的经书,开始去认识当下盛行的隶书,不过识字的部分是由钟毓来教的,毕竟钟繇怎么可能如同乡间的教书先生一样去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呢?

    钟毓和荀之的感情也是在升温,他开始发现钟毓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或者说,比起郭嘉来说,都让人比较心安,而且容易接受新兴事物,荀之跟他讲自己的一些事情,哪怕是钟毓听不明白,也会表示理解。

    这让荀之有些想把钟毓引为知己。

    一日,荀之在院里练字,就瞧见钟毓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进了书房,又出来叫了荀之:“父亲也叫你进来。”

    荀之扔了笔纸,起身赶紧进去。

    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钟繇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许都粮草不多,司空要想救急难民,则许都局势如何?”

    “可是难民不救,就让他们饿死吗?”钟毓却是反对。

    荀之知道,又是蝗灾引起的,曹操想要以许都库粮去救济难民,但若是许都几十万人再缺了粮又如何?许都可是政治中心,若是起了暴乱,那可是会动摇根本的。

    “老师,司空还不启用你吗?”荀之开口,盯着钟繇:“司空应该知道,唯有你和荀令君才能有实力借来粮。”

    “我向谁借?”钟繇摆了摆手:“难道把钟荀两家的粮食捐出来吗?若是可以,我早就捐了。”

    荀之压了声音:“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难民聚在许都城终究不是事,应该往诸郡引导,同时,为何难民不抓蝗而食呢?”

    “蝗乃神虫,怎么可以...”钟毓却是打断了荀之。

    “哪家的神虫会害百姓,现在许都粮不可动,会伤及根本,颍川无粮,豫州也无粮,说破天,能如何度过?不过是饿死百十万人罢了。”荀之却是拍案而起,他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但是目前食蝗是最好的办法了。

    “司空已让天子在皇城西的毓秀台进行祭祀...”钟繇扶着额头,有些头痛。

    荀之却是不敢苟同:“就连老师也开始信祭祀能解决当下之急了吗?”

    “着实无法。”钟繇苦笑。

    “我知乱世下人命不过草芥,”荀之走到了钟繇的面前:“我却也想让他们活下去。”

    “蝗可以食用吗?”许久,钟繇问了一句。

    荀之便是快速回复道:“当然,百姓以蝗为神虫,不过是受如老师这般的经学大家们的话罢了,若是有天子令捕蝗而食,我相信能活十之四五百姓。”

    “十之四五?不过是蝗虫,如何能活那般多的人。”钟毓却是不同意:“而且,怎么捕?”

    “法子自然是留给各位大人和司空府那些个军师主簿去想了。”荀之行了礼,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行了一个礼:“老师,你的决定将决定数万人生死。”

    到了院子里,荀之坐下继续练字,话已至此,剩下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或者干脆钟繇就不接纳自己的意见,那都是和自己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关系。

    他瞧着自己那逐渐有了些样子的字体,表情终于有些舒缓。

    钟繇又连上奏疏,请求天子颁令各地郡治接纳难民,减少流民。

    而此时,郭嘉这个游手好闲了半月的人,却是主动去敲了司空府的门,上了理民三法,其中一条食蝗,和荀之不谋而合。

    “郭奉孝?”司空府处理政务的房间内,曹操低头看着荀彧推荐的郭嘉送来的理民三法后,眉头轻了些:“好计策。”

    “自然是。”郭奉孝一不行礼二不垂首,直勾勾地瞧着曹操:“司空,为何不来请我出仕?”

    “令君跟我讲起过你,不过现在,我没请你,你照样不都是出仕了吗?”曹操笑笑,从满身的书简中站了起来,下了堂,挪了把椅子到郭嘉身后:“坐吧。”

    郭嘉毫不推辞,便是直接坐下。

    “这是不同的,嘉之理民三法,奉给大王非是来讨名求仕,而是来告辞的。”郭嘉轻摇扇子,语气淡泊。

    “去往哪里?”曹操出声:“听闻你去袁本初那里,求不来一个正经职位,我却可以给你司空府主簿之职。”

    “哪里去不得呢?而且司空比之袁绍,尚有不如。”

    “哈哈哈。”曹操却是大笑:“袁本初好谋无断,外宽内忌,虽拥有北方四州,却是天下诸侯中最是无能之辈,比之那守门的刘表还有不如,奉孝,你居然说我比之袁绍都有不如?”

    “袁绍此人,不知人不擅用人,而司空以识人标榜,欲效法周公礼贤下士,却不得用人之法,对庸人自然可以等他拜上名刺,对如我这般人,司空不去屈尊来请,如何肯随你呢?”郭嘉起身,就要走。

    曹操赶忙是拉住:“奉孝是要我如何呢?”

    “司空可觉得我郭奉孝如狂士,”郭嘉反问。

    曹操不答。

    “三日我起身去江东,司空放手吧。”郭嘉用扇子挑开曹操的手,昂首而去。

    只剩下曹操一人,站立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回了座位,捧起了那理民三法,又愣了几刻钟。

    荀之刚回到荀府,就觉得有些不同,原本府里是蛮热闹的,因为有个热爱红火热闹的郭嘉在。

    他的屋子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今日却是很近,当下便是提了一坛酒,到了郭嘉的地方,却见他正在屋内枯坐。

    进了门,看着一脸失意的郭嘉,心有不惑,这人又怎么了,不是正要大展宏图吗?

    瞧着床上,居然已经准备好了包袱,当下便是把酒扔在了桌子上,有些不解:“奉孝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过司空府了。”郭嘉将酒直接开了封,没用杯子,直接就是仰头灌了一口:“也见着了司空。”

    “司空如何?”荀之听到曹操的名字,当下便是多了一份关注,那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大英雄也。”郭嘉四字评论,又是灌了一口酒:“人言士为知己者死,司空却不是我知己。”

    “怎么会呢,只因为他未曾礼贤下士,来亲自请你吗?”荀之皱眉,郭嘉不至于因为这些就有了什么退却的想法吧。

    “这不重要吗?”郭嘉反问:“知才而用,那我和直接去做官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不就是去做官吗?”荀之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是要去平天下的,若是要做官,我凭家室,做的两千石都不是问题、”郭嘉却是悲愤。

    荀之头痛,他有些搞不清郭嘉到底想要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因为如果曹操没见过他,那怎么知道他的才能,不知道他的才能,又如何去肯屈尊去请?

    当人人都是刘备吗?

    “你准备去哪里?”荀之也不想继续谈论,只是谈下一话题。

    “江东。”郭嘉又是一口烈酒下了肚。

    “江东凭借天险,可以成天下诸侯之一,却也因为长江之险,不能北上平天下,你去江东,着实屈才。”荀之有些头痛,不会历史真的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吧?

    郭嘉去江东?

    当真是很难相信。

    不是说郭嘉和曹操一见倾心吗,这现在怎么就弄得谁都不待见谁了呢?

    “我如何不知呢,而且江东士族林立,我去了也会无用武之地,但是天下之人,除了司空府,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郭嘉却是苦笑。

    “那就别走就好了啊,反正面子这个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那么较真做什么。”荀之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当下便是更加卖力的劝阻起来。

    “我三日后就要走了。”郭嘉却是道:“若是司空亲自来,我便为他用尽一生,若不来,便是天意若此,反正我辗转各处,已经习惯了失望。”

    荀之不知道说什么,自己改怎么说,说你别走,你的归宿只能是曹操吗?

    当下便是瞧着醉醺醺的郭嘉,放下坛子,到床上去睡了。

    荀之将坛子拎在手上,走了出去,回头关上房门,只觉得前门吵闹,当下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看到荀彧后,他赶紧老实了起来,将坛子扔在了地上,赶紧行礼:“见过叔父。”

    荀彧身后跟着一个比荀彧要矮上许都的一个中年人,穿着华衣,留着长须,犹如一名武将。

    “还不快见过司空。”荀彧将身后的那个人让了出来,站在了最前面。

    荀之愣了片刻,只是听得司空之名,当下便是咕噜噜跪下,对着那个中年小矮子行礼:“荀之见过司空大人。”

    “瞧把孩子吓得,令君,不要太过苛求自己家人了。”曹操出声,然后上前一步亲自把荀之扶了起来:“奉孝人呢?”

    “奉孝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正在里面睡觉呢...”荀之哪里能想到,郭嘉前脚刚回了荀家,喝了点酒,后脚曹操就赶过来了。

    “你去叫奉孝起来迎接司空。”荀彧瞧见那酒坛子,当下便是怒了半分:“不过二十余岁,怎可以整日酗酒。”

    “慢。”曹操却是拦住了要往里面闯的荀之:“奉孝今日一言,我收获颇多,奉孝对我有不满,我等他酒醒再进去吧。”

    荀彧刚要说话,却被曹操二次拦下:“令君,有茶喝吗?”

    荀彧当下便是去吩咐下人去煮茶。

    然后荀之就陪着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在这屋子前等着,喝了茶,然后过了三个时辰,方才听见里面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小之,吃饭都不叫我吗?”

    一时,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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