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拦吗,那可是司马家的车架。”几个比较眼睛尖的人看着司马懿,有些畏畏缩缩起来,毕竟司马懿父亲司马防也算的上人物。
那领头的护卫咬咬牙:“这许都城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最不能惹的还是老板啊,老板不高兴,你连份儿工作都没了。”
几个人也是点头,随着领头的护卫结成一排。
荀之从马车上跳下来,径直就往里面闯,还没怎样,就被几个大汉给围了起来:“老板有令,荀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让开。”荀之声音有些冷酷,他现在只想迫切的见到微玥。
几个护卫又是彼此瞧了一眼,都感觉有些好笑,不管是荀之还是司马懿,都是家族强大,两人却都是白身,怎么看都没法直接去恫吓他们吧?
“荀公子,您也别生气,老板这次盯的紧,而且你还加冠呢,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进不得的,你要是再硬闯,我们可就报官了。”那护卫瞧着荀之的脸色越来越深沉,终究还是惧了,赶紧解释。
荀之一言不发,他盯着伶人馆二层,他依稀记得那就是微玥的房间,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房间里,有没有看到他。
那几个护卫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通知老板时,司马懿下了马车把荀之拉了回来。
“嗯?”荀之不解。
“你家的马车。”司马懿把荀之拖进了马车里,然后半开帘子,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只见高头大马上驾车的人,正是福伯。
不用多想,里面坐的人要么是荀彧一人,要么就得多一个荀公达。
荀之这才冷静下来,瞧着马车缓缓从身边路过,这才吸了一口气,自己终究是怕荀彧的。
司马懿已经出去驾车,看方向也是朝着荀府的方向,荀之索性不理会,躺下身子,把那钟繇送给自己的写给自己父亲荀武的悼文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都没有去看里面的内容,他不忍看,他是一个很容易感伤的人,他其实希望每一件事,都快快乐乐。
“荀之,地方到了,快下马车,让我也见见你住的地方。”司马懿跳下了马车,回头挑了窗帘,就要去搀荀之。
荀之摆摆手,自己又不是有多脆弱,尤其是有了玉簪子以后,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健壮起来,不至于坏了身体。
司马懿瞧着荀之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还是来了兴趣:“刚才一直没问,这是什么?”
“是我师父送给我的见面礼。”荀之省略了内容。
“师父?你说是钟毓还是钟繇大人?”司马懿惊了一下,毕竟钟繇出了名的倔强,荀之这般资质,很难被他收下。
荀之苦笑:“是钟繇大人。”
“那你可就发了,我告诉你哦,钟繇大人不仅学问高,那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你做了他弟子,以后就多了一份儿靠山,不像我,都快十八岁了,连份儿差事都没有,你看那钟毓,他十几岁就做官,刚加冠就做了散骑侍郎,跟开挂一样。”司马懿一边跟荀之抱怨着,一边走。
荀之倒是不以为意,若真的按照出身来算,那刘协方几岁就做了皇帝,那江东孙权在父兄皆亡后,成为天下霸主。
可是更多的人,都是大器晚成,你想那仍旧府里整日吃喝的郭嘉,已经二十七,却依旧挡不住他的命运。
而这个一直跟自己抱怨的人,谁能想到,他和他的家族会成为这个乱世最大的收益者呢?
司马懿见荀之不回答,以为是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说,反而是专心瞧起了荀府的庄园。
荀府因为老夫人和夫人管理,庭院设计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显得精美,有种精致感,虽然司马懿住的宅子也不小,却比之精致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呦,你小子回来了,我以为你要跟伶人馆那些个姑娘们私奔了。”郭嘉伸着懒腰,推开了屋门,见着荀之,便是打趣。
荀之只觉得脑袋痛,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一个小透明变成了人人皆知的青楼客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下便是给了郭嘉一个白眼,“到许都几天了,你还是让叔父帮你去帮把你推荐给司空吧。”
“我不是跟你讲了吗,司空不亲自来拜访我,我是不会替他做事的。”郭嘉却是不着急,继续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去睡回笼觉:“这天下,大乱将至,司空若是晓得轻重,便不会重身份来求我一个白身。”
司马懿听得惊愕,回头低声问荀之:“为何奉孝兄如此狂,燕地游侠都不一定敢让司空来请。”
“他的狂你还不知道吗,那日酒楼,一个人惹众怒,真不知道到了司空幕府,会得罪多少人。”荀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司马懿却是更加惊:“难道你觉得司空真的会屈身来见他一介白身?”
“你看错了两个人。”荀之走在前面,抚摸着手里的悼文。
司马懿快步跟上。
“司空非一般英雄,奉孝非一般谋士。”荀之知道,两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便是一生相依。
司马懿不明白,却又恍然有些清楚,只是他却不敢苟同,司空如何英雄且不提,那郭嘉如何就能够不是一般谋士了?司空帐下,人才济济,何至于缺他一个。
荀之也不想接着去解释什么,只是自己真的得去找叔父,就算是想要让曹操来接郭嘉出仕,那也得让曹操知道郭嘉这一个人啊。
自己的屋子倒是不难找,后院房屋众多,但是自己那个房子还是比较奇特,周围就只一间屋,门前还有池塘,荀之第一次觉得这地方算得上是仙境了。
“哎呦喂,你住的不错啊,不愧是荀府公子。”司马懿十分夸张的去东瞧西看。
荀之却是皱眉,这么大动静,怎么不见华优那个妮子。
拦下了路过的一个小丫鬟,荀之问:“那个小妮子呢?”
“小妮子?”丫鬟懵了一下,然后又晓得了:“您说是少夫人吗,她早上就走了,说是回伶人馆了。”
荀之当下也算是舒了一口气,终于把那丫头给送走了,可是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感,尤其是谈起伶人馆的时候,那种失落感就更加清晰。
司马懿当下便是只觉得头大,自己好不容易劝回来,怎么这一句又让荀之念念不忘那伶人馆了。
“你别担心,我没事,我现在一介白身,哪里敢有那么多奢望。”荀之推门进去,屋内十分干净,想来华优离开的时候也是整理了的,因为荀之吩咐过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不用来清理自己的屋子。
“哇,荀之,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司马懿都觉得那桌子要干净的反光了,看荀之那有些邋遢的甚至可能还没有洗脸的样子,他真的都有些不相信这是荀之的屋子。
荀之不理会司马懿,只是抱着自己怀里的悼文,然后走到了床边,然后放在了枕头下面,床足够大,荀之就算是睡觉,也不会压到那边的枕头,也不用担心什么坏不坏的。
“你不用跟你叔父去报喜吗,钟繇弟子,啧啧啧。”司马懿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味涩,然后突然整个肚子都咕咕直叫。
“你这茶水里有毒吧!”司马懿眉头紧皱,夹着双腿,十分尴尬,慌忙问道:“茅厕呢!!?”
荀之愕然,自己哪里知道茅厕在哪里,自己在府上只是待了一天而已,本以为司马懿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哪里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当下赶紧是开门,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厮:“快带他去茅厕。”
那小厮整个人都愣了,不过马上惊醒,然后搀着司马懿快步朝着茅厕而去。
只剩下荀之一个人在屋子里,坐在刚才的座位上,细细瞧着那茶杯里的水。
“到底怎么回事呢?”荀之开始怀疑是不是华优是不是离开的时候给自己下了药了,那小妮子太过记仇,不过是一夜未归,就往自己茶水里放泻药。
司马懿也着实是倒霉,帮荀之抵下了这一灾难。
而不远的伶人馆呢,华优正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小腿,脑子里幻想着荀之喝下茶水赶忙往茅厕跑的事情,然后他就会发现,茅厕没有厕筹(小竹片)...
而这一切,都是司马懿遇到的。
安然赶到了厕所,一泻千里后,悲催的发现没有厕筹,那小厮早就走了,根本也没有人送厕筹。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司马懿直蹲的头昏脑涨。
若非是荀之一个时辰后想起司马懿来,可能司马懿要在茅厕度过余生了。
当司马懿进了房间的时候,一脸幽怨,瞧着荀之,如同看着仇人:“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时辰才记得我的。”
“我以为你先回去了呢,嗯,要不要喝茶?”荀之倒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
司马懿当下如同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慌忙躲开:“拿开!还喝茶,你想我死啊。”
“可能是华优那小妮子的恶作剧吧。”荀之笑笑:“茶水他早就换了,放心吧”。
“华优?不是荀优吗?”司马懿正纳闷,然后放下戒心,喝了一杯下肚。
荀之眼见着司马懿的脸上那表情的变化,如同是川剧变脸,还没片刻,就是捂着肚子冲向了茅厕。
远远地只听见一句:“这恶毒的女人,居然不是往茶水里下药,而是往杯子里下药。”
荀之楞了一下,打开倒扣着的被子,轻轻的摸了一下杯壁,只看到一层十分细微的粉末。
当下开始有些同情起司马懿来。
而一个时辰后,荀之似乎又想起什么,干咳了一声,然后吩咐一个小厮送厕筹给司马懿,自己则是赶紧去大厅找荀彧去了。
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再一次蹲了一个时辰的司马懿会不会把他给碎尸万段,那也太过可怕了。
这是司马懿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天。
荀彧不在前厅,荀之扑了一个空后,只碰到了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荀舍。
荀之故意咳嗽了一声,想着既然二十多岁的荀舍是自己侄子的话,自己总归是要保持风度,一开口便是:“不得啊。”
话还没说完,荀舍就直接转头冲了出去。
荀之有些尴尬,不过就是辈分小一点嘛,有什么的,自己叫他的字难道还出了问题不成?
看着笑着走进前厅来的荀攸,荀之那本来调笑的心情便是凉了一半,赶紧上去行礼:“见过兄长。”
“小之啊,可是要去找叔父?他在书房。”荀攸面色红润,文人风骨,十分消瘦,看上去要比荀彧要慈祥几分。
“这次兄长从汝南太守任上归来,可有他用?”荀之还是很好奇荀彧和荀攸如何在司空府待了一晚上,到底有什么机密。
“不过是为一军师罢了。”荀攸笑笑:“你比我有更远大的前途。”
荀之口称不敢,然后赶忙是退了出来,荀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如同真的是看待平辈一般,这让荀之很不习惯,自己可只是十六岁而已。
到了书房,门没关,荀之直接迈步进去,只看到在书案前处理政务的荀彧,当下便是要行礼,却被荀彧打断了:“听说你昨日在伶人馆弄出了大动静。”
“叔父哪里话,小子可从不去...”荀之一阵头大,怎么又是这件事情,揭不过去了吗?
“不是我非要去知道,杨修杨德祖在司空面前背诵你做的百首诗,并且当众夸赞你,我和你兄长可算是露了大脸了。”荀彧笔狠狠地甩在了书案上,紧盯着荀之:“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志在寰宇,美人怀,英雄冢,你不知吗?”
“叔父,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荀之小声辩解。
“去过元常那里了吗?”荀彧的语气缓和了些,应该是没有听到荀之的嘀咕,拿了一根新的毛笔,重新看起了书简,批阅政务。
“钟师已收我了...”荀之瞧着荀彧的气过了,当下便是暗喜,本来以为荀彧是要大发雷霆的,或许对于他这样城府的人,刚才甩笔已经是最震怒的行为了。
“那便好,他这几月都很清闲,你有时间多去元常那里,识字然后通晓大势,了解一下许都各处势力,虽然你常常有惊人之语,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要学的。”荀彧叹了一口气,如同一个老叟一般对着荀之谆谆教导。
荀之只是跪下,口称是。
接着瞧见荀彧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荀之出了书房门,终于是呼了一口气,想来自己这次醉酒作诗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翻过去了。
当下整个人都是轻松了起来,飘飘欲仙,一路小跑就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屋之前还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瞧着司马懿不在,这才安心下来,走了进去。
“哎,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荀大才子,怎么样,拉肚子的滋味怎么样?”刚合上门,就听见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荀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华优了。
“原来是你啊。”荀之坐下来,盯着正一脸得意的华优:“你最近遇到司马懿可要小心,他会揍你的。”
“啊?为什么?”华优不解:“关他什么事儿?”
“没事。”荀之故意卖了关子。
果然华优本来的得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又变得委屈极了,跳下床,跑过来搂着自己的胳膊:“之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
“你怎么回伶人馆了吗,怎么又来了。”荀之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推远了,自己哪里还敢喝茶。
“爷爷太过无趣,整日只知道给人看病,微玥姐姐心情不太好,对了,你知道微玥姐姐吗,她可是许都第一美人儿。”华优坐到了椅子上,扶着下巴,十分惆怅。
荀之不言不语,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吗?
荀之突然又想喝酒了...
“对了,今天我看到你被伶人馆的人给拦住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华优坐到了荀之的身边,靠近荀之的耳朵,小声说道。
荀之没听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哎呀,害羞什么嘛,其实呢,你想要找我,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啊。”华优以为是荀之不好意思说,就搂着荀之的脖子,如同一个大姐大一般,不过本来身体娇小的她,这个动作十分的滑稽。
“等下吃了饭,你就回伶人馆吧。”荀之只觉得烦躁,脱开了华优,然后起身躺在了床上,十分小心的躺在了外侧,防止自己不小心压到枕头下面的东西。
许久,未听见华优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荀之终归是有些慌了,这一点都不符合那个小话痨的特性啊,当下便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起身去找,却发现华优已经是走了,当下心里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夜色已经笼罩了天地,点灯的丫鬟过来点了灯,照亮了这个屋子,荀之坐在床上,从怀里掏出来龙凤簪,沉思了起来。
两个簪子没有任何的不同,摸在手里的感觉是一般的,上面的龙雕和凤雕都如同有流光在旋转。
荀之重点将注意力放到了龙簪上,却感受不到和凤簪一样的温热感,也没有若有若无那种联系的感觉。
“是不是缺了点什么?”荀之暗自想到,开始回忆起凤簪的特性是怎么拥有的。
“是血吗?”荀之想到自己水井中被割破的双手浸染了凤簪,后来杀张三儿的时候,好像玉簪子也被自己的血浸泡过,才有了后来一切的种种。
荀之拿了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握紧了龙簪,让出血的位置正对着龙簪,鲜血滑落,慢慢的在龙簪的雕刻中各处都拥有了鲜血。
但是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的变化。
荀之只觉得突然脑袋十分昏沉,他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是眼皮子越来越重,仅凭着一点神念,去关了门,就直直的倒在地上了。
一阵绚丽的光芒从龙簪升起,然后仿佛龙般的幻影在荀之的脸颊上不停的浮现,犹如是仙境一般。
“汉不可灭。”荀之隐隐只听见脑袋里有个人在讲话,却犹如在万里之外,听不真切。
“汉不可灭?荒唐,三国乱世,汉室灭亡已是大势所趋。”荀之不知道那人听不听得见。
却只听得那一句汉不可灭,犹如是魔咒一般,在脑子里不停地盘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荀之见过这个世界的平凡的乡村,如今也见了这个世界的繁华,见了那些无数个小人物,也见了荀彧郭嘉钟繇这般的大人物,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可能最不凡的,就是这是乱世。
但是龙凤簪就远远超出了荀之所能够想象的地步,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够重生三国,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不可能。
“天有阴阳,阴为凤,阳为龙,阴掌气运,阳握天智,一阴一阳,庶民可为圣。”
荀之瞧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龙凤簪和一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话,陷入了深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知道以前的凤簪的确是能够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按照这句话的理解,应该是查看人的气运,以颜色和数量为标准,而凤簪极有可能也可惜养气运、吸气运。
而天智是什么呢?
龙簪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对簪子,凭什么就敢说庶民可为圣?
还有,什么叫做汉不可灭?
荀之只觉得眼前的龙凤簪充满了邪性,他想要努力去摆脱这种意识被控制的感觉,他想要醒来,但是却是做不到。
只能看着那一句飘荡不停的话,以及万里外的一句:“汉不可灭。”
荀之听了千万遍,那人说一句,他便回一句:“荒唐。”
如此千万遍,荀之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沉寂,犹如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再也看不见龙簪,再也看不见凤簪,只剩下那浩渺的声音和自己亘古不变的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遍,荀之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呼喊的声音的时候,终归是从那个神秘的地方退了出来。
眼前是华优那张精致到令人嫉妒的脸颊,正嘟着嘴,瞧见荀之醒来,便是插着腰:“臭荀之,快给我道歉,说你错了,不然那本姑娘是不会原谅你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很认真的。”
荀之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同是被锤击了一般,不知道是那个梦还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被这个暴力女给揍了。
艰难的起身,有些好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啊?”
“你昨天明明就是嫌弃我,你说,是不是我在这里烦到你了?”华优将脸靠近到了荀之的面前。
荀之感觉华优吐出来的气息都拍打在脸上,十分的舒服,还能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从华优的身上传来,不禁有些飘飘然,心猿意马。
华优瞧着荀之闭上了眼睛,当下便是拧住了荀之的耳朵:“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讲话!”
“又是新的一天了吗?”荀之挣脱开来,下了床,瞧着屋子外面太阳射进来,当下便是感觉到一阵畅快,自己感觉在那个神秘的地方待了一辈子一样,十分压抑,还是现实世界中比较舒服。
“你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华优看着荀之神神叨叨的,当下都有些担心,怀疑自己刚才下手狠了,或者说是昨天自己给荀之下药拉肚子出事了?
当下便是乖了些,十分轻巧的走到了荀之的背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没事吧...之哥哥?”
“当然没事了。”荀之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回头,顺着华优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出了屋子。
只剩下华优在那里面色急剧变化,最后愤怒大喊一声:“臭荀之,两次了,又亲我!”
许都城浩大,城分两部分,是为内城外城。
内城是皇城,外城则如同怀抱,将内城紧紧包围其中。
五月匆匆过了一半,今年许都及周边大旱,荀之出城随司马懿狩猎的时候,甚至看到了难民。
许都加紧城门排查,阻止难民进入,防止带来恐慌以及是瘟疫。
建安元年六月初,蝗。
一场弥漫了整个颍川郡甚至是豫州的蝗灾让整个许都都开始陷入了动荡,就算是有护卫把着城门,却不能把难民从城门赶走,一时间,许都城内夜夜听见城外啼哭声,如刀如剑,诛人心魄。
荀之在钟繇那里也学了半月的经书,开始去认识当下盛行的隶书,不过识字的部分是由钟毓来教的,毕竟钟繇怎么可能如同乡间的教书先生一样去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呢?
钟毓和荀之的感情也是在升温,他开始发现钟毓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或者说,比起郭嘉来说,都让人比较心安,而且容易接受新兴事物,荀之跟他讲自己的一些事情,哪怕是钟毓听不明白,也会表示理解。
这让荀之有些想把钟毓引为知己。
一日,荀之在院里练字,就瞧见钟毓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进了书房,又出来叫了荀之:“父亲也叫你进来。”
荀之扔了笔纸,起身赶紧进去。
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钟繇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许都粮草不多,司空要想救急难民,则许都局势如何?”
“可是难民不救,就让他们饿死吗?”钟毓却是反对。
荀之知道,又是蝗灾引起的,曹操想要以许都库粮去救济难民,但若是许都几十万人再缺了粮又如何?许都可是政治中心,若是起了暴乱,那可是会动摇根本的。
“老师,司空还不启用你吗?”荀之开口,盯着钟繇:“司空应该知道,唯有你和荀令君才能有实力借来粮。”
“我向谁借?”钟繇摆了摆手:“难道把钟荀两家的粮食捐出来吗?若是可以,我早就捐了。”
荀之压了声音:“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难民聚在许都城终究不是事,应该往诸郡引导,同时,为何难民不抓蝗而食呢?”
“蝗乃神虫,怎么可以...”钟毓却是打断了荀之。
“哪家的神虫会害百姓,现在许都粮不可动,会伤及根本,颍川无粮,豫州也无粮,说破天,能如何度过?不过是饿死百十万人罢了。”荀之却是拍案而起,他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但是目前食蝗是最好的办法了。
“司空已让天子在皇城西的毓秀台进行祭祀...”钟繇扶着额头,有些头痛。
荀之却是不敢苟同:“就连老师也开始信祭祀能解决当下之急了吗?”
“着实无法。”钟繇苦笑。
“我知乱世下人命不过草芥,”荀之走到了钟繇的面前:“我却也想让他们活下去。”
“蝗可以食用吗?”许久,钟繇问了一句。
荀之便是快速回复道:“当然,百姓以蝗为神虫,不过是受如老师这般的经学大家们的话罢了,若是有天子令捕蝗而食,我相信能活十之四五百姓。”
“十之四五?不过是蝗虫,如何能活那般多的人。”钟毓却是不同意:“而且,怎么捕?”
“法子自然是留给各位大人和司空府那些个军师主簿去想了。”荀之行了礼,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行了一个礼:“老师,你的决定将决定数万人生死。”
到了院子里,荀之坐下继续练字,话已至此,剩下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或者干脆钟繇就不接纳自己的意见,那都是和自己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关系。
他瞧着自己那逐渐有了些样子的字体,表情终于有些舒缓。
钟繇又连上奏疏,请求天子颁令各地郡治接纳难民,减少流民。
而此时,郭嘉这个游手好闲了半月的人,却是主动去敲了司空府的门,上了理民三法,其中一条食蝗,和荀之不谋而合。
“郭奉孝?”司空府处理政务的房间内,曹操低头看着荀彧推荐的郭嘉送来的理民三法后,眉头轻了些:“好计策。”
“自然是。”郭奉孝一不行礼二不垂首,直勾勾地瞧着曹操:“司空,为何不来请我出仕?”
“令君跟我讲起过你,不过现在,我没请你,你照样不都是出仕了吗?”曹操笑笑,从满身的书简中站了起来,下了堂,挪了把椅子到郭嘉身后:“坐吧。”
郭嘉毫不推辞,便是直接坐下。
“这是不同的,嘉之理民三法,奉给大王非是来讨名求仕,而是来告辞的。”郭嘉轻摇扇子,语气淡泊。
“去往哪里?”曹操出声:“听闻你去袁本初那里,求不来一个正经职位,我却可以给你司空府主簿之职。”
“哪里去不得呢?而且司空比之袁绍,尚有不如。”
“哈哈哈。”曹操却是大笑:“袁本初好谋无断,外宽内忌,虽拥有北方四州,却是天下诸侯中最是无能之辈,比之那守门的刘表还有不如,奉孝,你居然说我比之袁绍都有不如?”
“袁绍此人,不知人不擅用人,而司空以识人标榜,欲效法周公礼贤下士,却不得用人之法,对庸人自然可以等他拜上名刺,对如我这般人,司空不去屈尊来请,如何肯随你呢?”郭嘉起身,就要走。
曹操赶忙是拉住:“奉孝是要我如何呢?”
“司空可觉得我郭奉孝如狂士,”郭嘉反问。
曹操不答。
“三日我起身去江东,司空放手吧。”郭嘉用扇子挑开曹操的手,昂首而去。
只剩下曹操一人,站立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回了座位,捧起了那理民三法,又愣了几刻钟。
荀之刚回到荀府,就觉得有些不同,原本府里是蛮热闹的,因为有个热爱红火热闹的郭嘉在。
他的屋子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今日却是很近,当下便是提了一坛酒,到了郭嘉的地方,却见他正在屋内枯坐。
进了门,看着一脸失意的郭嘉,心有不惑,这人又怎么了,不是正要大展宏图吗?
瞧着床上,居然已经准备好了包袱,当下便是把酒扔在了桌子上,有些不解:“奉孝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过司空府了。”郭嘉将酒直接开了封,没用杯子,直接就是仰头灌了一口:“也见着了司空。”
“司空如何?”荀之听到曹操的名字,当下便是多了一份关注,那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大英雄也。”郭嘉四字评论,又是灌了一口酒:“人言士为知己者死,司空却不是我知己。”
“怎么会呢,只因为他未曾礼贤下士,来亲自请你吗?”荀之皱眉,郭嘉不至于因为这些就有了什么退却的想法吧。
“这不重要吗?”郭嘉反问:“知才而用,那我和直接去做官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不就是去做官吗?”荀之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是要去平天下的,若是要做官,我凭家室,做的两千石都不是问题、”郭嘉却是悲愤。
荀之头痛,他有些搞不清郭嘉到底想要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因为如果曹操没见过他,那怎么知道他的才能,不知道他的才能,又如何去肯屈尊去请?
当人人都是刘备吗?
“你准备去哪里?”荀之也不想继续谈论,只是谈下一话题。
“江东。”郭嘉又是一口烈酒下了肚。
“江东凭借天险,可以成天下诸侯之一,却也因为长江之险,不能北上平天下,你去江东,着实屈才。”荀之有些头痛,不会历史真的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吧?
郭嘉去江东?
当真是很难相信。
不是说郭嘉和曹操一见倾心吗,这现在怎么就弄得谁都不待见谁了呢?
“我如何不知呢,而且江东士族林立,我去了也会无用武之地,但是天下之人,除了司空府,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郭嘉却是苦笑。
“那就别走就好了啊,反正面子这个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那么较真做什么。”荀之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当下便是更加卖力的劝阻起来。
“我三日后就要走了。”郭嘉却是道:“若是司空亲自来,我便为他用尽一生,若不来,便是天意若此,反正我辗转各处,已经习惯了失望。”
荀之不知道说什么,自己改怎么说,说你别走,你的归宿只能是曹操吗?
当下便是瞧着醉醺醺的郭嘉,放下坛子,到床上去睡了。
荀之将坛子拎在手上,走了出去,回头关上房门,只觉得前门吵闹,当下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看到荀彧后,他赶紧老实了起来,将坛子扔在了地上,赶紧行礼:“见过叔父。”
荀彧身后跟着一个比荀彧要矮上许都的一个中年人,穿着华衣,留着长须,犹如一名武将。
“还不快见过司空。”荀彧将身后的那个人让了出来,站在了最前面。
荀之愣了片刻,只是听得司空之名,当下便是咕噜噜跪下,对着那个中年小矮子行礼:“荀之见过司空大人。”
“瞧把孩子吓得,令君,不要太过苛求自己家人了。”曹操出声,然后上前一步亲自把荀之扶了起来:“奉孝人呢?”
“奉孝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正在里面睡觉呢...”荀之哪里能想到,郭嘉前脚刚回了荀家,喝了点酒,后脚曹操就赶过来了。
“你去叫奉孝起来迎接司空。”荀彧瞧见那酒坛子,当下便是怒了半分:“不过二十余岁,怎可以整日酗酒。”
“慢。”曹操却是拦住了要往里面闯的荀之:“奉孝今日一言,我收获颇多,奉孝对我有不满,我等他酒醒再进去吧。”
荀彧刚要说话,却被曹操二次拦下:“令君,有茶喝吗?”
荀彧当下便是去吩咐下人去煮茶。
然后荀之就陪着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在这屋子前等着,喝了茶,然后过了三个时辰,方才听见里面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小之,吃饭都不叫我吗?”
一时,四目相对。
“小之,等下吃了饭,你兄长公达要去司空府见司空大人,我给你修了一份书信,你带着去钟家,然后见了钟元常把书信给他就是了,我近日要处理许都各项事务,不是很有时间专程去找钟元常。”荀彧饭量不佳,只是草草对付几口,就是把一份烫了口的信函递到了荀之的桌面上,然后拉着荀攸的手离开了座位。
“公达(荀攸字)这次从汝南太守任上回来已经待了几天,我刚从见着门房匆匆带了一个人来见,想来必然是司空府的。”荀彧的夫人唐氏跟着老夫人解释。
老夫人停了筷子,面色不悦:“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谈那些公堂上的事情做什么,小之以后也不会从政,不用理会这些人,至于钟元常那儿,那小子看似老实敦厚,其实滑溜的很,所以小之,你去了完不能被他骗了,千万不能把脚踏到那泥潭里。”
荀之苦笑,自己该怎么说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荀彧已经帮助荀之规划好了以后的路线,他想不想走朝堂这条路这不是老夫人能够决定的,哪怕是荀彧再听老夫人的话,在这种事情上,也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作为荀氏族长的他,这点事能有多难?
所以荀之只是希望自己不要陷入的太深,正如老夫人所说,官场就是一个泥潭,掉进去那绝对是满身肮脏。
荀之只希望自己去找钟元常学经,然后钟元常日后成为曹魏之下大员,自己便是多了一个依靠,能够在乱世中多一份能够活下去的资本,这是他最初的想法。
所以那份书信,他还是不动神色的收下了,他不知道老夫人看到没有,就算是看到了,他那点小九九,应该是能够看透的。
自从荀彧和荀攸这两个年龄不匀称的叔侄俩离了席位,聚会上的气氛反而是更加浓烈了起来,毕竟二人都是十分严肃的人,那些个小辈哪里敢放肆,现在正好,不知道是谁,居然还提了一壶酒过来。
而华优则是十分认真的啃着自己的肘子,她对吃表达了十分的认真和浓厚的兴趣,等到荀之给她把嘴角的油擦掉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
荀之最后吃饱了饭,瞧着依旧脸埋进饭菜里的华优,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叫她,索性一个人领了书信,瞧着夜色渐深,知不适合再去打扰钟繇,反正钟繇那个官位,无比清闲,自己明日里去也是可喜的,便是自顾自回了自己的屋子,觉着晚上华优也是要回来的,也没锁门。
瘫在床上,哪怕是知道胸口里的龙凤簪无比重要,他那上下打摆的眼皮却阻止他再有别的什么想法,那张华优睡过的床,荀之还能闻到少女的幽香,便是这一觉都是睡得香甜。
他梦到一个人,看不清面容,像极了自己,大喊着诛贼便是顺着一座巨大的宫殿冲去,便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他只感觉到胸闷,只感觉到烦躁,从梦里惊醒,却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物件,便是反手去拉,摸着个很奇怪的东西,便是捏了捏。
“荀之,你个大变态,你捏我的脚做什么!”
这是荀之被从屋子里扔到屋外的时候听到的唯一一句话。
已经是早上,那些个丫鬟婆子们路过,都是忍俊不禁,尤其是荀之站起身,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呆傻样子,谁能想到这是府里新来的少爷呢?
“今日拜了钟繇大人,就去伶人馆叫华神医把这个妮子带回去,真的是,太可怕了,不就是捏了一个脚嘛,差点把我给拆了,鬼知道干嘛睡觉要压我身上。”荀之一身的委屈却是不知道怎么去倾诉了,只觉得人生好黑暗,尤其是遇见华优这样的黑暗系可怕萝莉。
去找了一个丫鬟要了个盆,然后去接了水洗脸,然后伸着手指头刷自己的牙齿,荀之也不知道牙刷怎么做,只觉得含了盐然后用手指头刷几下也是能干净的,起码自己从铜镜里瞧见一口亮闪闪的牙齿。
有个府里的小姐,荀之也瞧不明白跟自己是什么辈分,当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刷牙的时候,荀之还摆了些道理,然后展示了自己的牙齿,那小妞儿也是急急慌慌的去按着荀之的方法去尝试了。
荀彧和荀攸尚未从司空府回来,也不知道彻夜在讨论什么,对于他们那个阶层的人来说,荀之是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哪怕他知道,明年二月袁术会称帝,后年曹操会攻打张绣,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没有用。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或许身上最亮眼的标志,就是荀氏子弟了,在九品中正制凭着这个身份或许还能博个前途,但是那个陈群小子,现在还没有他爹出名,可能两年后虓(xiao)虎吕布被曹操干掉后,陈群才能开始崭露头角。
所以啊,不管这天下的局势怎么变,跟他荀之总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一个不识字的少年。
所以荀之趁着人少,溜了出去,在街上转悠了半天,瞧着太阳高挂,便是去了钟繇府上候着。
侍中这个职务,可能在灵帝时期还能说些上话,但是现在却是彻底成了清闲官位,哪怕是上朝的时候,钟繇都可以不去,因为他去了一来说不上话,二来也没有什么任务分给他,曹操念着他凭借一己之力把刘协从李傕那里接回来,以后定会重用,但不会在建安元年这个关键点用他钟繇,这是避讳。
所以很多人都可以看得到钟繇这个侍中以后的光明未来,那些拜帖名刺都快把门房给淹了,荀之被十分不客气的给冷落了:“三日后再来吧。”
荀之那里肯愿意,难道三日之后钟繇就会有时间见他了吗?这不是笑话吗。
索性自己坐在了重要门口的台阶上,也不理会那管家再三过来劝自己离开,甚至还让门卫过来驱赶自己,但是那封书信,却实打实的盖着荀彧的章,他们又哪里真的敢不客气?
“荀令君的书信都不能换钟繇大人一面了吗?”荀之心里觉得不舒服,哪怕自己长的并非多好看,但也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只是一个印章,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让你进去呢,要不你把信给小的,我来送,如果大人愿意见你,那便让你进好吧。”那管家最后也是不耐烦。
荀之将书信递了过去。
方不久,就见着有人出来说不见。
荀之拂袖而去,他唯一的凭证就是那书信,结果见了也是没有用,那他还能怎么办嘛。
“管家,那书信真的就丢了吗?”门房盯着荀之离开,有些担忧。
“敲他那副样子,哪里像个公子少爷的,八成是个无赖骗子,那荀氏的公子爷我哪个没见过?那都是气质非凡。放心好了,绝对没事,做你的事情吧,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灵活变通。”那管家便是背着手进去了。
门房手里那书信,扔了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索性就放在那些名刺旁边的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荀之在大家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暗想自己怎么连这么一件事情都做不好呢,难道自己还能去找荀彧诉委屈,然后让荀彧亲自带着自己去侍中钟繇那里?
那荀彧万万是做不出来的。
街上人来人往,荀彧东瞧瞧西瞧瞧,再转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伶人馆,当下便是低头沉思一番,想到家里那个不怎么安分的华优,总归是要送回去的,不然华神医也不免担心。
便是从袖口里拿起了龙凤簪其中的龙簪,然后束发。
终归是在府里新换的那一套衣服更加的充满了富贵气息,富贵又使人有些臃肿,乃至于仅仅隔了一天,那迎客的小厮都没有发现是荀之,这个昨天他还极力劝阻不让进的人。
“这位爷,您算来对了地方,这许都城,还有哪个地方要比我们伶人馆更快活呢,这里的姑娘各个都是美娇娘,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要是生在那些大大户大家,那可都是正牌的大小姐啊。”小厮在前面领着路,嘴里给荀之介绍着。
但是荀之的心思不在这里,他还是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想去找出华佗所在。
“小哥,你知道华神医在哪儿吗?”荀之张口。
那领路的小厮当下面色就是充满了警惕:“你找华神医作甚?”
“家中长辈惹了风寒,听闻...”
“华神医去司空府了,”那小厮也没纠缠。
荀之当下就知道自己扑了个空,但是小厮在前面带路,自己一走了之也不是办法,何况自己现在更本没有心思回荀家,毕竟自己此行连钟繇的面都没有见到,这让荀之不是很高兴。
这次给荀之介绍了一个极为不错的位置,距离大厅中央都是很近的,小厮回头,脸上堆笑:“公子爷,过一刻便是咱伶人馆那些姑娘们显露才艺的时候了,到时候听说微玥姑娘也是要来的,您可算赚到了。”
“微玥姑娘?”荀之不解。
“别看咱这伶人馆不做皮肉生意,但那些个姑娘们还是要分三六九等,而这洛阳之最的姑娘,便是微玥姑娘,琴棋书画那自然不谈,更是做的一手好诗,非等闲人可比。”那小厮提起来微玥姑娘,眼睛里都要放光了一样。
荀之恰想,自己也是会作诗的,从那汉乐府上抄几首,从那唐诗也抄几首,虽然格律不同,但诗就摆在那儿,就算格律没人接受,但那诗却依旧是极品。
但是荀之又不是要靠着抄诗来搏命,他可是一个有节操的读书人,不对,他不识字,所以,他算得上一个有节操的公子爷。
“上些好酒好菜,然后忙你的去吧。”荀之原本是不爱喝酒的,也喝不了酒,他也痛恨酒,但是近日着实烦躁。
那小厮领了命而去,稍刻,便是满桌。
荀之便是要了大杯,舍弃了伶人馆用的小酒樽,然后到了满杯,然后仰头灌下,一滴不剩,只觉得这许都的酒,虽然也是米酒,但是劲道却是十分足,有些辣嗓子。
荀之便是草草几杯下肚,便是感觉肚子里开始打架,十分难受,甚至有一股想要吐的感觉,便是吃了几口饭菜往下压,然后只觉得脑子痛,便是停了,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
那小厮本来是害怕荀之付不起钱的,但是那老板是有眼光的,瞧着荀之那不菲的锦绣衣服,只是让小厮别让这位公子弄丢了,等他清醒了再要钱也是一样的,在许都还真没几个人敢在伶人馆吃霸王餐。
而荀之的事情只能算得上的一件插曲,对整个伶人馆来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各位姑娘展露才能了,或者说,最重要的就是压轴登场的微玥姑娘。
许都是没有宵禁的,这也是这些个公子哥能够聚集在这里的缘由,不过想来就算是宵禁,也没人能拦住这些人的劲头,各个都跟喝酒了一样,便是一刻钟的时间,就发生了三四起斗殴事件,他们讨论的关键也是哪个姑娘好看而已。
荀之只觉得睡的昏沉,却耳边仍有感觉,这种睡觉的状态是最不让人舒服的,尤其是丁玲桄榔响个不停,让他更加的烦躁。
给荀之的桌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荀之索性半边身子躺在了桌子上,手摸索着从桌子上端起了自己那个大碗,又是一口饮下,撒的满脸都是,却不在意,继续睡觉。
那小厮又去找老板,发现老板正陪着杨修杨德祖这位新任的司空府主簿,当下便是乖乖退了回来,转了头,假装没看到荀之的这番动作。
只要不是太过分,应该都是可以的吧...这是小厮心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
一刻钟少倾便到。
台上帘子拉开,便是见着一位容颜姣好的姑娘,正拿琵琶,掩面而弹。
当真算得上是仙乐,众人飘飘然乎。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曲稍倾,姑娘还未起身走,就听得台下有人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那小厮赶忙去打断,谁知道醉醺醺的荀之居然开始说梦话了。
“且慢。”台上玉人打断了小厮,然后莲步轻移,然后到了荀之面前,轻声问道:“公子,可有下句。”
荀之醉醺醺从梦里醒来,他压根瞧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是满腹怨气无处倾斜,便是彻底不管不顾,牵了姑娘的手,“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满甲染猩红。”
“啊。”那玉人急忙是抽了手。
“哪里来的酒徒,凭三分才气就敢这里猖狂。”在场众人莫不是义愤填膺,他们只觉得荀之的诗不合格律,狗屁不是。
“终归是有三分才气的,哪里如你,顽石一块。”荀之说完便是再也不理。
那姑娘却是坐在了荀之的身侧,细细的品那一首诗,那一首诗如同写了所有她的幸与不幸。
这是这些姑娘们的权利,瞧着顺眼的,今晚便可以整夜畅谈。
但是荀之自顾自睡了,好像刚才就没有醒来一样。
第二位姑娘是一位吹笛子的,一曲如绵绵细雨,浸润人心。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某人不合时宜的又插了话。
......
荀之脑袋里何止藏了千万首,他中文系毕业的人,又是古汉语专业,便是说起这些诗来,丝毫没有重样。
除了几个姑娘有了早就看上的人外,很多人都到了荀之身后站定。
直到最后的微玥姑娘上场,荀之便是已经彻底的要陷入昏睡了,直到耳朵旁边传来一阵嘈杂,接着便是一阵软到极致的声音:“公子,可有给奴家的诗。”
荀之只顾得睡,哪里晓得,只是摆摆手让她离开。
后来只觉得耳边实在吵闹,便是立直了身体,瞧着眼前不怎么清晰的一个人,便是喊道:“你若要诗,我便给你,纸笔。”
小厮赶忙是俸了纸笔过来,却被微玥姑娘拦下,微玥遮着面,却挡不住她那精致无双的面容。
“我来。”微玥接了过去。
那小厮只感觉自己掉到了云层之中,这是微玥姑娘第一次跟他讲话,足够他美上三个月,当下便是递过去东西,赶紧溜走。
“公子,纸笔到了,可是要亲笔写给奴家。”微玥的声音很软很糯,如同是江南采莲那般。
“我不识字,你来写吧。”荀之挣扎着坐起来,凭着平衡性要去扶正自己的簪子,却老摸不到,一下便觉得清香扑鼻,然后如同是蝴蝶落在了脑袋上一样,扶正了自己的簪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荀之打了一个嗝,讲了第一句。
微玥心头振动,但还是不动声色,其实她大可不必下来,但是以往佳人都有被赋诗,快近百首,为何偏偏她没有呢?
半是好奇半是不服气,这是微玥来找荀之的理由。
但是只是一句,便是道明她的前半生。
却是半天不听荀之说下局,再抬头发现荀之满脸醉态,有些轻薄的伸出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姑娘,你可觉得我哪里不一样。”
“奴家不知,公子满腹才气,这或许是不同吧。”微玥对待这种轻薄,脸色有些微红,面罩下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荀之丢了话,然后拂袖,顺着二楼去了,那小厮赶紧是跟着,这位爷今天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要是处理不好,自己这份儿工作,肯定是白搭了。
荀之一去,姑娘们各个做鸟兽散,各自寻那些个公子爷去了,毕竟她们刚才已经足够任性了,近百人站在荀之后面等挑选,当真是任性到了极点。
微玥却是呆愣许久,最后眼睛里如同冰雪消融,便是上楼。
“微玥姑娘,你到哪里去?”有个穿华衣的公子哥出生。
“微玥有约了。”微玥回身欠了一个身,然后转身上楼。
而伶人馆某处包厢内,刚听罢回来的杨修杨德祖却是伏案,轻声道:“此人腹有诗,前几日见我还以为是平常人,斗酒白首诗,足以在许都立名了。”
“比起杨修公子却是差远了,杨公子您方二十余岁,便已经是司空府主簿,才是真的少年英才。”旁边的伶人馆老板赶忙是捧。
瞧着杨修兴致不高,那老板眼睛转了转,然后欠身:“要不要我去找微玥姑娘说...”
“君子不夺人所爱,微玥姑娘钟情于荀之公子的才华,那我再去,岂不是太不识趣。”杨修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你一个商人,难道不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价值吗?荀之公子价值比之我杨修可要胜上几分。”
“公子这就不对了,那荀之虽然是荀氏子弟,但是那毕竟是个白身,哪里比得上公子您司空府主簿的高位呢。”那商人却是不以为意。
“袁本初四世三公,不过一介白身,身上没有官位,不过一声便是青幽并冀四州俱下,你怎么就敢说荀氏没有这样的能力呢?而且今日,他斗酒百诗,才华不在我之下,便是我做的了主簿之位,他荀之就做不得吗?”杨修却是不以为意,继续喝自己的酒:“许都,沉寂太久了,我有个感觉,此子的到来,会让许都多些刺激。”
“公子我觉得你是多虑了,荀氏现在为大官为大任的不过荀彧一人,其余荀氏子弟,要么在各路诸侯那里,即便是在朝廷,不过是斗升小吏,和弘农杨氏比起来还是差了些。”那老板识得眼色,自然是十分吹捧杨修。
杨修有些飘飘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老板虽然是个眼界狭小的人,但是这几句话,还是让他为自己的家族骄傲起来,毕竟,荀氏现在影响力并没有多强,后辈除了比荀彧还要大的荀攸外,也是没几个有本事的。
而此时,楼上的荀之却是进了屋子,瞧见床就是躺了上去,然后把被子蒙在了头上,开始睡觉。
微玥姑娘进门,回身合了门,再看荀之,已经是倒头不省人事了,当下便是宛然一笑,继而从身上的袖子里取出来自己抄写下来荀之做的百首诗,一卷很大的竹简,或长或短,或完整或残缺,有的是先秦风格,有的汉乐府,有的是从没有见过的体格,甚至其中见到了一句“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桥下看你”的不论不类几近白话的句子。
微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一个人,他如同是拥有了几百个灵魂一样,每个灵魂都是那么深情那么可爱,将所有温柔,将所有绝情都放在短短的几行句子里,道尽了多少绝情、多少深情。
微玥等到细细都再读了一遍,却还是钟爱自己那一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然后再回头时候,却发现荀之已经是醒来,那张有些稚嫩的脸上还是满满的醉态,却有了些许的神色,正扶着额头看着自己,神情有些错愕:“姑娘是?”
“奴家是伶人馆的微玥,”微玥起身行礼。
“不用的,我不过一介白身,受不起姑娘这一拜,对了,现在还是在伶人馆对嘛?华神医回来了吗?”荀之挣扎着坐起来,发誓以后若非特殊情况,坚决是不会喝酒了,这一喝醉,当真是生不如死。
“已经是子时,莫说是没回来,就算是回来了,公子也不好再去打扰华神医了吧,”微玥莲步轻移,到了床边,坐到了荀之的身侧,身上的幽香让荀之都有些不自主的挺直了身体,只听得微玥讲:“是奴家这里不好吗?”
“不是的,”荀之赶忙摆手,他还真的受不了微玥的声音,哪怕是遮着脸,荀之都觉得无限淤泥,让人沉浸。
“还是公子觉得微玥是风尘女,怕染了家门。”微玥都带了一丝哭腔。
荀之当下便是头皮发麻,他最怕的就是女人跟他抱委屈,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丝毫见不得女人哭,当下便是赶紧拦下:“不是的,荀之不过是荀氏一个最普通的子弟,能够得姑娘垂青,已是此生之幸。”
“微玥虽然只是青楼女子,却始终是完璧之身,公子给奴家赠诗,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便是如此。”微玥说话间,已是离了身,去把书简拿了过来。
荀之瞧着那不断张开的百首诗,心里都有些后悔自己喝酒了,这些诗无一不是名作,且都是赠与心爱人或者青楼风尘女的,自己不过十六岁,若是让叔父知道,那铁定是要被训斥的。
“姑娘,可有别人誊抄?”荀之十分严肃。
“自然是有的,那些个姐妹自然是记着自己那句,我瞧见到了中间的时候,那些公子哥也都开始取了纸笔去记,不消明日,应该整个许都都能够知道公子斗酒百诗的壮举,人言那曹司空最钟爱有才之人,公子或许以后也能出仕为官呢。”微玥笑笑,自然是全盘拖出。
荀之满脸苦笑,看来是瞒不住了,自己明日一定要见着钟繇,不然这样灰溜溜的回去,然后给荀家丢了这么大的脸,当真是没有自己好果子吃的。
曹操是钟爱人才,但是这青楼薄幸名,那当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而且那诗句句轻薄,那些个朝廷迂腐官员听了,对荀之天然反感也是说不准的。
荀之只觉得现在头痛欲裂,虽然自己可能有些事情的确是想多了,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自己想安稳在许都生存下去,可能已经成奢望了。
“公子忧心忡忡,可有什么心事,就和奴家说吧,奴家见过不少人,或许能给公子排解排解心情。”微玥瞧着荀之那苦瓜脸,心有不解,这样一夜成名,是多少公子爷梦寐以求的,怎的到了荀之这里,就如丧考妣呢?
“罢了罢了,姑娘,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去找人给我安排间房子便是了。”荀之心里烦得很,所以纵然香玉在怀,却也只能做那柳下惠了。
而且那酒根本就没有完全散去,现在脑袋如同是针扎一样。
“公子就在奴家这里睡下吧,放心好啦。”微玥却是拉着荀之倒在了床上,然后距离荀之嘴巴只有两拳距离,轻声说:“奴家给公子弄些姜汤去。”
荀之只觉得全身都挺直了,比起华优来说,微玥纵然是没有摘下面罩,却想来比之也差不了几分,但是却因为年龄缘由,更加魅惑。
“麻烦微玥姑娘了。”荀之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将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全部都散去赶跑,索性就躺在那里闭起了眼睛,人家姑娘家都不在意,自己太过矫情也是不好的,而且,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呢。
但当微玥端着姜汤进了门的时候,荀之已经是再度陷入了昏睡,抱着被子,如同婴孩一般。
微玥瞧着自己被烫红的指头,眼睛里满是点点星光:“我终究是风尘女呢。”
把姜汤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摘了面纱,也没有脱掉衣服,然后到了床边,在另一边荀之没有侵占的床上堂下。
身边人的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让微玥有些心神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仅仅就因为一首诗,自己就完全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坚守吗?
反正荀之睡着了,就陪他这样睡一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这位许都公子哥中名气最大的微玥姑娘,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慢慢的也陷入了睡眠。
等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走了,桌子上那个书简后,歪歪扭扭又跟了几个字:“抱歉。”
微玥神色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失落的原因。
荀之看到自己的面容了吗?如果看到了他心里会有感觉吗?
最后,这位许都第一的微玥,脸上凄惨的一笑,继而带了面纱,恢复了以往冷清的气质,仿佛昨日一切,都是幻梦。
刚出门,就见着大老板就在门口走来走去,瞧着微玥出来,就拉了胳膊,到了一个角落里:“你不知道许都的规矩吗,怎么可以让那荀之在自己屋子里留宿呢?他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可能还没有加冠,你就算是以后不想再伶人馆了,他也赎不了你的。”
“是微玥错了。”微玥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那个老板跺跺脚,心里却是恨极了荀之,当下下了楼,跟着那些个守门的小厮们交代,若是见着荀之,便是死都不许进的。
而刚出门,就瞧着奔奔跳跳回来的华优,便是脸上都浮现了笑容:“小神医,你爷爷去司空府还没回来呢。”
“我去找微玥姐姐玩儿。”华优冲着老板吐了吐舌头。
“去吧,你微玥姐姐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多陪陪她。”老板自顾出了门去吩咐,对待华优,他还是充满感激的,自己那婆娘可是华优爷爷治好的。
华优听得微玥心情不好,脚步便是快了几分,就连楼梯都是不踩,几个腾挪,就上了楼梯,惊得那些个刚下楼的公子爷半死。
进的屋来,华优只见的微玥正对着镜子画眉,当下便是从后面抱住了她:“微玥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听你爷爷讲,你跟个小情郎跑了,还舍得回来呢?”微玥笑笑,她把华优当妹妹,自然是溺爱的很。
“才不是呢,我才一天没看着他,他就跑了,荀之这个坏蛋,要是让我再见着他,我肯定打得他后半生生活不能自理。”华优将下巴搭在微玥的肩膀上,牙齿咬得狠狠的。
微玥那正专心画眉的手却是颤了一下,那眉毛便是出了瑕疵。
华优瞧着异动,“微玥姐姐,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那人是荀之?”微玥有些半信半疑。
“对的呢,他可坏了,”华优便是放弃了心里的疑惑,谈起荀之,牙便是又紧了几分,这人着实可恶,昨夜自己可是在门口等他半夜,居然都没回来。
“你的小情郎就是他咯?”微玥故作镇定,继续画眉,只是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才不是呢,他不识字,人又木讷,我才不会喜欢他呢。”华优听得微玥的话,脸却是红透了,毕竟是姑娘家,便是害羞的跑了出去。
只剩下微玥一个人,放下眉笔,静静看着铜镜中有些憔悴但无双绝色的脸:“荀之......”
玉人心情无人知晓,而荀之此刻却是再度遇到了大麻烦。
自己在钟繇门口还没有待多久,就见着一个锦衣公子,面色消瘦,手持着扇子从府里出来,见着自己,一口一个大才兄,叫的他十分尴尬。
这位方才加冠的公子,是钟繇长子钟毓,刚及冠就加为散骑侍郎,当真算的是上少年英才,听说十分得曹操喜爱,便是汉室老臣那边,对他也是十分友爱的。
就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子,从未涉及风尘地儿的公子,都知道他荀之的面容,都知道他荀之做的诗,可见荀之昨夜到底有多疯狂。
乱世之下,这些文人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些治国的谋士文人不同,作诗只能是消遣,但是有人能将这个消遣做到极致,却也足够惊人了。
“稚叔兄,小子因叔父推荐,见钟繇老大人一面...”荀之打断了钟毓对自己的八卦,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可有名刺?”钟毓也是严肃了些。
荀之当下便是朝着身子摸去,却是十分尴尬的摆了摆手:“昨天交给贵府管家了。”
钟毓便是回去问门房,那门房瞧着钟毓,便是当下翻找起来,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书信,当下就是暗夸自己机灵,得亏没有听管家的话给丢掉,不然今天公子要发怒了。
“干得不错。”钟毓也是夸赞了一下门房,转过身来眉头却是一皱,那书信甚至都有了灰尘。
“既然是荀伯父推荐的,我这就带你去见爹,你也别怨那些下人,现在时局下,那些人都瞧见我爹以后定然会被重用,所以各家的名刺都是络绎不绝,终归是疏忽了你。”钟毓在前面带路,有些无奈的跟荀之解释。
荀之颔首:“我自然是知道的,稚叔兄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那小气量的人。”
“不过你等下见过我爹后,回荀家可是要小心些,我觉得荀伯父应该也听说了你的事迹,结果嘛,你自然是知道的。”钟毓钟稚叔放缓了步伐,跟荀之并排走,有些神秘的小声说道。
荀之当下面色都是苍白了几分,自己哪里不知道荀彧的脾性,虽然人人都知荀彧是个改革者,那些个下发的政策他都支持,不像那些个汉室老臣守旧,但是荀之这件事情,终归是接受不了的。
谁愿意谁家的子弟,成为那花间诗人呢?
一路上钟毓讲着自己的话,荀之只是附和的低头,不过半会儿,绕过前厅,就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小屋:“这是爹爹的书屋,肯定在里头研究书法呢,你进去可要小心些,别踩了那些宝贝。”
荀之行礼,然后往前一步,推了门,一股发霉的味道传来。
入目,眼前是个杂乱的屋子,到处扔着书简书信,墨香和腐木混在一起,很呛鼻子,一个比起荀之各自都告不了多少的中年人正趴在那书堆里,正写着东西,大约五十多岁,比荀彧要大上几分。
荀之嘴角都颤了颤,回头瞧了一眼钟毓,钟毓无奈的摊了摊手。
“晚辈荀之,参见老大人。”荀之恭恭敬敬的行礼。
“哦?你喜欢书法吗?”钟繇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喜欢的。”荀之硬着头皮说,自己对于硬笔书法还是比较擅长的,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字,他却是怎么也写不好。
说是不识字也是差不多的,因为那些字,他的确是认不了太多,他虽然是古汉语专业毕业,但是那也没有用曹魏时期的汉字作为课本啊。
正心里想着怎么解释,眼前就被扔了一根毛笔过来:“拿着,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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