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百年,炼魂天内,天江壁也日夜不休的战斗了三百年。
三百年是多长,如果是普通人,早已隔了十几代人,棺材里的骨头都化成灰了,如果是一个王朝,也早已经过了从诞生、兴盛到灭亡的整个过程,即便是山川也有可能经过了河流改道,山体脱落的微小变化,但这炼魂天中却始终如一,那轮象征战斗和杀戮的红日永远高悬空中,从来没有变过,映照出血红压抑的天空与死寂的大地。
诡异无声,炼魂天中的战斗明明激烈到无以复加,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却给人一种寂静的感觉,仿佛只是一幅画家笔下的一幅画。
之所以会给人这样的错觉是因为此时的战斗场景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三百年后的天江壁,容貌气质已经大变样:棱角分明的面庞,漆黑的长发,染血的魔刀,敏捷的跳跃,干净利落的挥斩,平静无波的眼神,残酷而又无比安静的在这个地狱修罗场中与众多的魔物们战斗着,若是别人在这种地方战斗,那将给人以血腥残酷的感觉。
但因为天江壁以及他的对手都没有丝毫情绪,反倒使这本应该是天下最恐怖的场景,成为了一幅将动与静结合到了极致境界的唯美的画:血色的海,残照的夕阳,堆积的尸山,庞大的魔物,恐怖的死象,纵横来去的身影······
面对那些曾经只要看一眼就会吓的动都不能动的魔物时,天江壁早已麻木,表情早已没有了变化,心情也如一滩死水,现在的他,天下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他的心起波澜了。
三百年连续不休的战斗,早已将天江壁打造成了一个忘情忘我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于何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因为三百年来一直在战斗,天江壁连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也没有了,也就是说,作为一个人,他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要去哪里?”“我该做什么?”······他的脑海中绝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现在的天江壁只知道战斗,但却早已忘记他战斗的目的,也早已没有了一定要打败对手的热血,如一个战斗机器般,他只为战斗而战斗,战斗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就像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没有为什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若是有可能,他会一直这样战斗直到星辰毁灭,宇宙重生。
这是一个活人,心却死了,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被封印锁住,唯有战斗。
若是有昔日熟悉天江壁性情的人看到,他们绝对无法将此时这个强大如战神,却又安静如夜空的人与三百年前那个呆笨固执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将一个活生生,充满热血充满希望的人逼成没有丝毫情感,不知为何而活,为何而生的冷血怪物,现在的天江壁就是这样。
然而更加残忍的,知道他来历身份的天江家族也不在了,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才得到的力量,却再无人将他接引回原来的世界,无人知道他是谁,来自何方,相当于他的存在被活生生从这个世界抹去,他明明存在这个世界,却仿佛是凭空多出来的,永远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融入不了,即使站在世界之巅,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他永远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他们不是一路。
获得了力量却失去了自我,这恐怕是当初设计建造这个炼魂天的人也没有想到的。这也就是天江壁,当初进来时年仅八岁,心智远未成熟,不会想太多,较之一般人他又绝非聪颖,同时因长久的失败而使他的性格远超一般人坚毅执着,否则的话,如果换一个心思多一点没那么纯粹单一或意志没那么坚定的人进来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早就精神崩溃失常了。从这点看,天江壁能成长到现在是各种因素加在一起机缘巧合的结果,实乃天意。
此时此刻,属于天江壁的战斗还在继续。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是现在的战场给人的第一印象:战斗造成的痕迹使得大地大小裂缝无数,有的宽数米,有的长数百米,有的是刀刃刀气垂直击出,有的是魔物的利爪凶尾落地而成······,在这片肉眼可及的空间范围内,草木尽毁,石山成灰,唯一看起来还玩整的东西就只有那些太古魔物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天江壁此时就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上与最后的几只魔物战斗,有一种令人震撼人心的美,仿佛独自战斗于世界毁灭的末日战神。
战魔,也是在战天!
直劈!横斩!斜削!挑刺!······
天江壁的刀法没有丝毫繁复华丽的地方,即使有,也要隔很久才有那么一两次,更多的却是为将每一分力量都发挥出最强大的威能,普遍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战法。
不过,招式简单并不意味着战斗简单,将简单直接的战斗方法用到了极致就是不简单,大道至简,当劈出的每一刀每一斩都是经过千万次锤炼而成,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成分在里面,令人观之,便仿佛在观赏一件绝世无双的艺术品。
在挥刀的同时,天江壁对力量的掌握也被发挥到极致,多一分则浪费,少一分则不足,技近乎道,说的就是现在的天江壁。
天江壁不断战斗着,他的身上不断有伤口出现,有的深有的浅,浅的只是一道小小的划痕,深的则是白骨可见,不过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他对这种受伤早已习惯,都已经麻木了。
战斗激烈而无声响,魔影绰绰,火焰、棘雷、毒针、尾刺······,一起向天江壁袭来,每一种都威力巨大,有摧山断岳之能,还有洪荒巨狼的巨爪与利牙、赤焰莽牛的大力牛角以及最难对付的九尾魔蝎的九条蝎尾与两个大鳌等。
不过天江壁早已在三百年日夜不歇的战斗中练就了完美的应对之法,身体腾挪辗转间,火焰扑空,棘雷错位,毒针和尾刺撞在一起,两相抵消。
剩下的魔物:
抡劈一刀,落在天江壁身旁的洪荒巨狼被天江壁直接劈在侧部,一刀劈飞数千米远,血洒长空。
坠空一脚,泰坦巨蟒的巨大头颅被直接踩进尸堆,留在外面的身躯抖动剧烈,掀飞无数尸骨。
一个极速的陀螺飞转,犹如一阵龙卷风,百足巨蜈上百条如刚刀利剑般旋绕着向天江壁绞杀而来的钢腿被天江壁轻松应对躲过,钢腿与魔刀相击的声音如无数子弹打在钢板上一样,充满了急促感。
一个俯冲竖劈,百脚巨蜈直立来不及收回防御的身躯被天江壁一刀劈下从头斩到尾,分尸两半。
······
这场战斗,也不知经过了多久,炼魂天内没有昼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外面的世界太阳已经西落东升三十七次;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战斗,终于迎来了尾声。
此时天江壁的脚下已经躺下了二千九百九十九具尸体,他现在正站在尸山之中正与最后一只九尾魔蝎战斗。
这只魔蝎是所有魔物中最难缠的:两只大鳌势大力沉,或锤或夹,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是最顶级的,令人不敢忽视,九条毒尾既粗又长,尾尖的毒针闪着妖异的蓝光,那是毒液的颜色,每一滴都可灭杀神魔,战斗中每每避开的这些尾刺,当它们不经意间刺在天江壁身后的那些死去魔物的尸体上时,都会留下一个带腐蚀的大洞,甚至连魂魄都会受到伤害。
分散开来犹如开屏的孔雀,将其全身完美的保护起来,上面的细毛犹如一双双眼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将危险御于本体之外,即使以天江壁现在的实力也在很长时间内未能建功,不管多么精妙的攻击,总是被化解,只能在它身上留下一些小伤。
所幸它战斗的智慧与魔力的浑厚程度无法与天江壁相比,移动起来也不如天江壁迅速,经过艰难的战斗,天江壁终于将它的九条毒尾斩的只剩三条,剩下的三条也伤痕累累,攻击力与防御力大大下降,已对天江壁构不成威胁。虽然天江壁在与之战斗的过程中也受了些伤,但都是些轻伤,与他对九尾魔蝎造成的伤害不可相提并论。
现在九尾魔蝎唯一还对天江壁具备威胁的就只剩下两只大鳌,但它们只能防御从前面和空中来的攻击,防御范围和攻击的灵活度与九条毒尾相比大大不如,如果天江壁站在它身上与它战斗就无能为力了。
尸山之顶,天江壁与九尾魔蝎面对面而站,这是天江壁与九尾魔蝎的最后一战,如果天江壁最后战胜了九尾魔蝎,这将是天江壁在炼魂天内的最后一战,尽管现在的天江壁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却不影响他将这一战当做最后一战来战斗——三百年不断战斗的训练成果之一:天江壁对面前的任何敌人都会百分之百认真对待,就算对方实力与自己差距巨大也只是不会拿出全部力量来战斗,但心神上却会考虑所有,绝不会出现对方突然展现强大的神通自己却惊慌失措的事情。。
死寂无声,炼魂天内一直不灭的战斗之声都没有了,给这个场景添加了一份严肃肃穆的气氛。
天江壁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这是三百年持续不断的战斗的第二个成果: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现在的天江壁心中没有热血,没有颓丧,打败了对手不会兴奋,被对手打败了也不会沮丧,脑中唯一考虑的就是如同计算机一样只思考如何快速有效的打败对手,而他自己则即使失败了再多次也依旧会像第一次倒下时迅速的站起来重新战斗,仿佛没有心似的,不会积累负面情绪,即使失败再多次也不会被打击到放弃,只要还能站起就绝不会躺着迎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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