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送走石青后喃喃自语道。
“姑爷你说什么?”
“我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最近州城很危险,你若要上街的话务必小心”
“我才不怕呢”许是到了外地的缘故,哥舒比之高阳活泼的多,噘着嘴翻腕亮出了她那柄乌黑不带一点反光的分水峨眉刺,“倒是姑爷你的飞刀练的怎么样了?”
“你说的没错,我果然不是练武的材料”
他从袖中摸出的飞刀轻薄狭长,上面还恶趣味的刻着八个字:天上地下,例无虚发。苦笑摇头道:“白糟蹋这八个字了”
“这是个笨功夫,急不得,姑爷这么聪明,又肯下死功夫”哥舒口中说着,手上却挽了个漂亮的刺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引来宁知非一个大大的白眼。
此后两天,宁知非没离开祥福客栈一步,只哥舒上街狠逛过几回,来去倒也平安。
第三天早晨两人起了个大早赶往州学,晨光熹微中就见州学外的长街上镇军林立,州学前的广场上除了参考学子及家人外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场面安静的可怕。尤其是经过高阳县试的喧闹后对比更加鲜明。
看座次,排队搜检入场,进场,州试的程序与县试一样,只是身为州试主考的袁知州并未出面监督考生入场,场内与场外一样冷清。
阵势不对,气氛不对,考生们也都沉默的厉害,宁知非在自己的位次上坐定后自嘲这是参加了一场鬼试。揣度贺知州的心思,若非作为伦才大典的科考实在太重要,以他的本心必定不会放在这多事之秋。
州试的考试科目与县试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第一场默经中加了通经的内容,也即不仅要能默写,更要能详知其意,且考生对经文的解释必须符合贞观朝国子祭酒孔颖达,也即李唐官方的经学思想。
题目到手先粗粗浏览一遍,州试毕竟是州试,这第一场考试里在五经中都出了题,而不是像县试中那般只选二三经,不过五经中份量最重的却是《易经》,大约是贺知州或贺知州委托的出卷官是个治易名家。
锁定易经后,宁知非会心一笑,说来自己在唐朝的考运跟后世一样都不差。方先生在国子监时常年浸润教授的本经正是周易,这遭又算是撞上了。
第一场考的很顺利,墨卷做完才天刚过午,正琢磨着要不要提前交卷,就见一个考生捧着卷子去了明伦堂,当下再不犹豫起身紧随其后。
像这种州县科考,交卷早的往往能得到主考官面批,这也是极好的加深印象的机会。袁公子如今仍在襄州快活,此番入州城虽往刺史府投过名刺却未获接见,宁知非自忖实有加深印象之必要。
他两人是最早交卷的,自然能获面批。宁知非捧着卷子站在明伦堂前看着前面那考生一步步到了袁知州案前,两人说了什么听不大清楚,大约小半盏茶后那考生出来了,双眼失焦,脸色惨白,脚下发飘的厉害。
提前交卷有好处自然就会有坏处,眼前这位老兄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宁知非待他踏过门槛后深吸一口气走进堂去。
“是你!”阔大书案后坐着的袁知州脸色平静,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怎么交这么早?”
“学生冒昧”
“是有些冒失了,时间尚早,你急什么”袁知州接过考卷后低头细看,不再说话,宁知非原本对自己的墨卷很有信心,但见着他那始终没有神色变化的脸,心中悠悠然也起了紧张。
至少一盏茶功夫后,宁知非的紧张都开始往忐忑上演化时,袁知州终于抬起头拈笔濡墨在墨卷上画起了圈,一个圈连着一个圈然后再一个圈,最终在卷子的左上角画了个大大的圈。
一颗心彻底落了地,嘴角刚刚翘起来就听案后袁知州一声清咳,宁知非翘起的嘴角当即塌了下去。
“下一场好生用功,戒急戒躁”袁知州的声音跟他的脸色一样,干巴巴又平又淡,丝毫察觉不到情绪的外泄。
“学生谨遵台命”干巴巴答完,干巴巴着脸色出明伦堂,直到出了州学考场,那股憋着的气才总算吐出来,顺便也将入州城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
第二天是诗赋,赋不必提,诗题是《园中梅》,限七律四韵八句,限“尊”韵。
入场前千般忐忑,见题后乱思归一,这一天的考试四平八稳,尽管依旧做完的早,他还是等到最后才随大流交卷,走出考场时忍不住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不管怎样州试终于结束了。
明伦堂内,袁知州目睹众考生鱼贯而出心中吊着的石头也算落了地,今年的州试太冷清也太剑拔弩张了些,实与州试的气氛不合,但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许多,不管如何,孙不义那贼仍在牢中,孙不仁也未曾出现,州试总算是平安结束了。
“来呀,传话下去请各位考官辛苦些尽快把榜放出去,多事之秋迁延不得”
袁知州边吩咐边回身向书案走去,“来人,去把丙字房乙酉座高阳考生宁知非的诗赋墨卷调来,本官要亲阅,发什么呆,就是昨天第二个交卷的考生”
一声吩咐,叱咤立办。不多时,青衣文吏已将宁知非的墨卷送至。袁知州接过卷子后赋只是一扫而过,目光迅即落在科场诗上。
城东,依旧是苦力打扮的孙不仁一把扯开胸前衣襟,露出乱蓬蓬汗津津的护胸毛,他的双眼也在看着州学方向,“州试该结束了吧?”
“看看天色也该差不多了”
“那就安心等放榜吧,今晚我要再见那两个贼亡八一次给他们定定心,你出城看看各处布置,别到发动的时候出了篓子,记着,走水路”
“是”向二答应后并没急着走,迟疑着问道:“大哥,那九宫山那边……”
“且等我办完大事再说”
孙不仁暴虐的一挥手,“耶耶不过是看他年老卖几分颜面,老贼厮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山南绿林的瓢把子了,给耶耶发穿云箭,哼!”
“九宫山的穿云箭咱华阳山尽可以不理会,但红线女真要到山南咱们却不能不挡,至少也要摸清她们的心思,这帮子拜火的可都是蝗虫精,她们真要扎根咱们可就寸草不生了”
“唔!狗日的孙不义误了耶耶多少大事,等他出来耶耶非得亲手废了他两条腿”孙不仁钵盂般大的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红线女素来在河北四镇活动,怎会好生生来我山南?那几处山口吩咐兄弟们多加小心,若真是她们……”
孙不仁左右看看,份外压低了声音,“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们动手,就是杀了咱们的人也不行,记住,那可是红线女”
份外加了重音的“红线女”三字让向二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点点头后转身去了,孙不仁目送着他的背影去远,“老狐狸,红线女,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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