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想帮语墨说句话，慕言长老摆摆手，转身离去。”此事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
众弟子陆续撤完，等午后再重新安排入珍珑阁一事。现场就留下南语墨和燕恪两人。
语墨心里很想早点展开调查。但是此事主导权在燕恪身上，凶手能不能抓到，很大程度上要看燕恪的态度。而且自己身份尴尬，不便贸然说话。如果燕恪想敷衍交差，或者直接拿自己顶包，那前途就堪忧了。语墨看着这个眉目如画、气质优雅却一脸冷淡的美男子，心里叹了口气。小心行事吧。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朗照，雪早已化完，土地上还有些潮湿。尸体周围只有一组很浅的脚印。二人走近，勘察起来。语墨又闻见燕恪身上那股微弱的苦涩味道，乖巧地站在一旁。
死者高岳晨，正面身中数刀，伤口很深。尸体没有挪动过的痕迹，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
“看尸体僵硬的程度，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子时左右。”燕恪淡淡道，“还有昨日来珍珑阁视察的弟子的证言，昨日酉时之前，这里还没有尸体。”
“昨日子时……”语墨一想昨晚的变故，小心翼翼道：“昨夜子时，我在寝室里，和顾倾城等人发生口角，鹿幽鸣、孟秋离都可以作证。”
“当然不会是你，”燕恪面无表情，“身前中刀，没有防卫性伤口。虽然法术精湛的低阶弟子是可以越级挑战，但是不可能让炼气八层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就死去。凶手的修为肯定比他高，很有可能是筑基弟子。你炼气五层，根本不够看的。”
语墨松了口气，虽然这些细节她也看出来了，但是燕恪能主动认同她不是凶手，那这事就好办些了。
“说说你的想法吧。”燕恪忽然道。
“啊？”语墨一时愣神。没想到燕恪竟然会征询她的建议。
燕恪好看的眉拧在一起，脸上有些不耐烦。“这种事一般都是黄柔师姐负责的。我不擅长这些，这次办大典，里里外外快烦死我了。眼看要完事又碰到谋杀。”
语墨嘴角微扬，反倒安慰起燕恪来。“燕师叔，你别着急。现在长老已经封锁了主峰，凶手一定还在这里。我们肯定能揪出他。”
忽然一阵风刮来，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清甜香气。语墨环顾四周，看到珍珑阁附近种着一片梅树，现下花已经开了。
“如果真是外来人员潜入，杀人盗宝以后，在昨夜已经离开了呢？”燕恪问道。
“不会，”南语墨摇摇头，语气坚定：“我敢肯定凶手在这里。”
“为何？”
南语墨蹲下来，指着高岳晨道：”你看这伤口，捅了很多刀，每一刀伤口都很深，凶手像是在发泄什么。很有可能是仇杀。如果是外来的高手作案，肯定追求效率为先，一下子了结他不是更省事。还有丢失的摇光镜，如果是魔教弟子所为，既然有难得潜入珍珑阁的机会，为什么不趁机多偷几件更厉害的法宝呢？“
“你的意思，偷摇光镜只是个幌子，让我们把思路引到外人作案上？”燕恪点点头，“看来这个凶手，可能是门中弟子。”
“师叔，你查查他的储物袋。”语墨道。
燕恪闻言去搜身，翻出一个小袋子，抹去原主的神识。看了一眼，面色有点凝重。
“怎么了？”语墨问道。
燕恪迟疑了一下，把储物袋递给南语墨。
语墨一看，不由地震惊了。里面有大量的灵石、丹药、符箓，还有一些珍品法器。虽然这些对燕恪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对绝大部分的炼气弟子而言，私藏岂止是丰厚。
“修真界里，杀了人一般会把储物袋也拿走。这袋子还留在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燕恪补充道。
“燕师叔，我们去高岳晨住处看看吧。”语墨提议。
燕恪点点头。二人随后赶往高岳晨的住处。语墨环视一圈，惊讶于里面昂贵的陈设。花瓶，香炉，丝绸绣品，还有一些名画。虽然这些东西于修为无益，但人都有讲究的心理。修真界里，也会用各种东西来彰显身份。
燕恪拿起一块芝兰香膏，嗅了嗅，“这东西，我家也有，我记得不便宜。”
旁边住的主峰弟子被叫过来问话，此刻站在身旁低着头道：“高师兄平日里一直挺阔绰的，我们都以为他家境殷实，或者有什么自己的来路。也未曾多想。”
燕恪冷笑了一声，悠悠道：“没说实话吧。这太一宗里，谁眼里不盯着别人的东西啊。”
那弟子被说穿谎言，头更低了，“师叔明鉴。主峰有宗主和各位师叔，哪敢动歪心思，别的峰兴许还有可能。”
“没为难你的意思。高岳晨的资料，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燕恪淡淡道。
“是，”那弟子行了礼，只道：“高师兄平日里爱嘲讽吹嘘，跟同辈弟子里人缘不怎么样。但是很会巴结师叔们。他原是紫云峰弟子，前不久经世堂扩招，他才调过来的。与我们也并不是很熟。”
二人又细细问了一些这两日的情况。那个弟子确实和他不熟，也再没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燕师叔，我们去紫云峰看看吧。”语墨想起昨日初到时，和韩敬之碰到高岳晨的场景，出言刻薄。好脾气如韩师兄，都被烦的不行。“他这秉性，恐怕在紫云峰树敌不少。”
“嗯，天色不早了。”燕恪点点头，“去紫云峰的事交给我吧。你今天还要去珍珑阁选入门法宝，先去忙吧。”
“好，那辛苦师叔了。”语墨行了一礼，就告辞了。
想不到燕恪虽然烦这些琐事，却还挺尽责的。真是意外之喜。如此，自己等消息就行了。
语墨回到珍珑阁前时，已经是傍晚了。其他弟子都已经选完了。此时偌大的珍珑阁前，只有几个高阶弟子把守着。想想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在这里经受巨大的质疑，前途未卜，现在还能来挑选法宝，真是幸运了。
递了玉牌，语墨走进阁中。珍珑阁共有天地玄黄四层。越往上，面积越小，法宝和典籍也越厉害。新弟子只能在底层的黄字层挑选。
黄字层巨大，用多重太极摆了复杂的陈列铜台。一座座铜台上悬浮了流光四溢的法宝和法器。典籍则摆在最中心的檀香木博古架上。
天菱锤、阴阳双剑、白玉灵砚……有些铜台上的已经空了，看来是被人选走了。语墨在观里只学过剑法，桃木剑在昨晚的斗法里碎了。
再找把剑？……语墨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剑性轻灵飘逸，其实并不适合自己。
找刀吧。刀朴实、刚劲，一往无前。
选什么样的呢……语墨一个个看过去，长刀，短刀，宽背刀……忽然少女的脚步停下，看着面前的铜台。
落雁刀。
刀型细长，薄厚均匀。刀柄处镶着一圈乌金石。除此之外，再无装饰。看着古朴中，有一丝冷凝。语墨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疏狂来。
下方铭牌写着：长风落雁，去鸟还林。
就是它了。语墨将刀握在手里，心里忍不住激动。
典籍的话，肯定选功法。语墨翻来翻去，功法里大部分都是剑诀和枪法，刀谱寥寥无几。翻了许久，终于在博古架最底层，翻到一卷发黄的书卷。
“《七煌玄心刀谱》，这么长的名字啊。”语墨挠挠头，对比一下后来翻到的其他刀谱，决定就这个了。
修真界记录典籍大多用的是玉简，一枚玉简就可以刻录一整部功法。但是珍珑阁里的典籍年代久远，许多仍是笔墨所写。弟子选中书卷，须在登记处复刻到玉简上带走。语墨从看守弟子处取了玉简，用神识刻录下刀谱。虽然神识之能，在观中早有耳闻，但真正的用法还是晶晶教给她的，十分神奇。
“
出来之后，语墨去膳堂用了饭。回朝阳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语墨回想着一天的经历，看着因为封锁而四处冷清的主峰，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回去以后，要怎么面对那几个朋友。
但是她没想到，朝阳院里，却是另一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象。
语墨一走进西苑，就感觉一阵热烈的气息，好像有什么在躁动着。喧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走进辰阁的小院子里，语墨看到胡晶晶、孟秋离都坐在院里。鹿幽鸣竟然也在。
“墨墨，你怎么样？事情有进展吗？”晶晶关心的问道。
她们几人坐在这里。应该是在等自己就身份一事给个交代。她们都以为语墨只是个凡人，却想不到有这么神秘的背景。不过晶晶的问话，让语墨心头一暖。随后将今天的进展细细说了一下。
“我就说不会是你。昨夜子时，凶手还可能是筑基期。那墨墨就没嫌疑啦。”晶晶开心道。
但是另外两人却没有笑。
良久，孟秋离开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孤儿，未曾料到你爹竟是魔教的夏枫。你的身份……可否与我们说说？”
晶晶想开口，被语墨打断了。
南语墨朝三人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我确实是孤儿，只不过知道父母名字罢了。原本我想稳定后告诉大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公布在众人面前。实在对不住。我并非有意隐瞒。”
“你爹……还有跟你联系过吗？”
语墨摇摇头，”没有，十年前他丢下我之后，再没有音信了。若是再见……正邪不两立，我不会手软。“
“你娘是怎么去世的？”孟秋离继续问。
鹿幽鸣忽然出声打断：“这个别问了。谁都有些不想提的事。”
孟秋离看了她一眼，“正是因为南儿是我们的朋友，问清楚对大家都好。”
“无妨，”语墨淡淡笑了一下，“我把你们当朋友，也应该让你们安心的。”
语墨六岁离开荡花谷随着爹娘逃亡。印象里，夏枫在离开荡花谷之前，对南茹百依百顺，很会哄娘开心。离开荡花谷之后，就变了一副嘴脸。语墨经常听到二人吵架，惊慌害怕。娘亲经常以泪洗面。
后来在一次斗法中，南茹受了伤。本来也没有多重。但是夏枫害怕暴露，一直没有带南茹就医，就以丹药吊着。后来越拖越重，最后陨落了。
语墨想起七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么清秀的一个女子，像是被命运抽走了所有的精魂，形容枯槁，走的那么不甘心。娘亲临终一直呢喃着，娘后悔啊，也害了你……语墨那时候才十岁，但是感觉到娘亲传来的情绪，让她颤栗而悲痛。她想娘亲是后悔和爹成亲吧。
几人听完，不由地唏嘘几声。多少秀丽聪慧的女子，折损于男人之手。
再提旧事，语墨以为自己会很悲伤。那个夜晚，她彻夜痛哭，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让她精神恍惚。但也许是因为此去经年太渺远，也许是因为太一观里的青灯黄卷太平和，今日再提仿佛在讲一个故事。
自小失去双亲四处流浪，无边的寂寞和孤独让她心里空空荡荡。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再没一个人会想起她。如果她有一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这种感觉孤独地让人想死，但是又是孤独让她不甘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活下去，我还未曾见过烟火，怎么可以成灰。所有她失去的，都必须得到偿还。
她要找点什么填补她虚无的生命，所以她来修仙。或许大道有成时，她会原谅这个世界。
“夏枫当年偷了什么的东西，能被黑白两道追杀？”鹿幽鸣忽然出声。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