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比老赵头电线杆大女婿还电线杆,脸色蜡黄,破陋的衣衫,风一吹就能散架,唯独炯炯的眼神,盯住了老赵头的巴掌。
老赵头没忍心,便顺手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指定不是你偷的,你还没钢管粗呢。”
“你不是哑巴吧?头发这么长,还以为你是个疯婆娘呢……”
老赵头环视了一下帐篷,指着角落一堆蛇皮袋:“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男孩没有动也没有啃声。
“是不是还没吃饭?”
“嗯……”
“没哑巴哇!你等着,我看看灶上还有东西吃没。”
老赵头拿着自己的饭盒去大灶上打饭,刚走到灶房门口,就看到胡嫂正准备锁门。
“胡嫂……还有没有剩饭……”
“你不是吃过了吗?哎哟哎哟,你个老二胡,饭量越来越大了哈!”胡嫂快人快语:“刚倒进屋后盆子准备喂狗呢,狗没吃完你就抢点去吧!”
老赵头赶紧跑屋后面,马老板的狗估计还在越野车上兜风没回来,老赵头赶紧用饭盒在盆里舀出一饭盒,转身,胡嫂在身后,差点碰到她身上。
“老赵头你疯了吗?和狗抢食?”
“马老板捡了一个小孩,下沟村的,安排和我一起住,看起来快饿死了。”
“下沟不是人早就走光了吗?”
“谁晓得呢?”
“灶房案板上还有剩馒头,你拿几个。”
“胡嫂心真好。”老赵头善意的一笑。
“心好个屁……今晚二胡拉欢快点,别尽是些咿咿呀呀的,我听着心里憋屈!”
胡嫂在胸前的围裙上擦着手,给快步往帐篷里走的老赵头喊:“这荒山野岭的,别用你的二胡瘆人哈!”
“瘆的就是你……”老赵头边念叨边往帐篷里钻。
“你咋还站着等呢?”老赵头瞅了一眼男孩,把手上的饭盒和馒头放在帐篷中间的火炉边缘,找出自己的筷子递给男孩。
“吃吧,干净着呢。”
男孩从老赵头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饭盒和馒头。
“吃吧,里头有肉呢还。”
男孩蹲了下去。
举着筷子。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老赵头,眼神突然变得明媚。
“谢谢!”
他说。
老赵头心头一酸,转身拿起床上的二胡,放在膝盖上,紧了紧弦后,指尖流淌出悠扬的琴声,依然如泣如诉……
“水在哪里?我去洗碗去。”男孩大声地打断了二胡声,吃饱喝足的他,显得又高了半头,几乎戳到帐篷顶了。
“放着吧,你这幅德行,天还没黑透,外面还有女的呢。”
男孩下意识地又蹲下来。
老赵头把二胡往身边一放,直了直身。
“下沟村的?”
男孩微弱地点了下头。
“父母家人嘞?”
“没了。”
“马老板让你在这里打工吗?”
“不知道。”
“今晚你和我挤一下吧,地上冷的很。”
“不,这里暖和的很呢。”
男孩说完就走到角落的一堆蛇皮袋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抠着破裤子上露出的膝盖。
“下沟那一带的人不是全走完了吗?”
老赵头看着男孩,寻思着。
“我没走。”
“为啥?”
“没地方去,后来没衣服穿。”
“对了。”老赵头从床尾拉过来一个编织袋,挑出几件衣物。
“你个头大,先凑合着穿上,这样起码能见人些。”
男孩没有推辞,三下五除二就将老赵头递过来的衣服穿上了。
“马老板会让我在这里干活吗?”
“当然会,他修路把你的地方占了,按理说,政府还要给你补偿呢。”
“路上马老板说了,我没有户口。”男孩舒服地躺在蛇皮袋堆里,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我明天帮你问问这里的人,看看有没有懂这个的。”
“你弄的这个叫啥?”男孩指着老赵头身边的二胡问。
“这叫二胡。好听不?”
“好听,听着难过!”
“想学不?”
“不想。”
“那你以后想干嘛?”
老赵头有些困了。
“我想吃鱼,我娘说,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金鱼了。”
男孩在老赵头的呼噜声里,说完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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