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归于平静,洛儿遣散了潞安等人。
突然一声啼鸣,自云雾之下,一片红光伴着朱雀,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接着,巨大的火鸟收了翅羽,橙红色的光芒渐渐黯淡,一个橙衣少女,亭亭玉立。
“没事就好。”洛儿过去抱住她,刚才就看到了敖影转身,明明她受伤的时候,那么担心,现在又一副无所谓的反应,过于矛盾了。
如此,百里卿尘那样直接表达的,洛儿到觉得还好些,至少他努力了,若是再错过,也可以问心无愧。
“神君,我现在感觉还好。”若雪笑着说,她感觉有些事,在慢慢淡出记忆了。
看着敖影的背影,她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如果以后你不记得我,说不定对我们都是解脱。此后若雪对敖影也没有那么过分关注了,洛儿在她脸上,看到了释然。
“既然已经解决了,我们就告辞了。”妄天拱手说,蠡墨在后面也没反对,朱雀出马,还真是出乎意料了,本来预想的不是这样。
“慢走。”洛儿微微颔首,百里卿尘却未随他们离去。天阁不是收留人的地方,洛儿装作没注意,就要转身。
“神君,不如现在与他说了你的打算吧,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是个倔脾气,说不定有个念想,才能不再冲动。”若雪小声劝洛儿,她从洛儿身上,看到了敖影的态度。
“好吧。”洛儿想了想,答应了。反正就是早晚的事,若说了,他就暂时相安,也是好事。
若雪离开,只留洛儿与百里卿尘。
洛儿飞身至天河边,百里卿尘不近不远的随行。
“多谢你帮我,我正在慢慢恢复。不过现在六界尚有隐忧,我想跟你说一下我的想法,却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履行。”洛儿转头看了百里卿尘一眼,这一生,她都没办法与任何人携手共度。
说起来这段时间,感触颇多,他所做的,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厮守的话,不可能说,相伴的事,也不可能做。
“等多久都无所谓,至少你愿意面对,我们的曾经了。”百里卿尘笑笑,几百年,等来她的松口。
若是千年才能等到她兑现,也是很值得的。
“你我都是不能入寻常轮回的,但是除了天界的星君布星施术,可以开辟轮回之境,我们古神族,是用天河水。”洛儿至今不喜欢说古神族,因为曾经的他们,一直自称神族,是新神的出现,给他们加了这个称谓。
“若你愿意,六界太平以后,我愿意与你同饮天河水,同系青丝结,入轮回还情债,几生几世,都是可以的。”洛儿说。
百里卿尘一笑,几生几世都可以,就算他们可以保存回忆,生生世世都是虚妄的。而且他们之间的回忆,还少吗?
“就没有一个方法,让你答应真正的面对这一切吗?”百里卿尘问,他看着洛儿的表情,希望看到一丝犹豫,或者留恋。
“如果你可以在轮回中抓住我的手,或许可以。”她犹豫了,因为想起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堵。
“好。”百里卿尘应了,所以说,这种轮回劫数,是不存在布命的。发生什么,都是随缘。
洛儿回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会如若雪那样去设想,设想自己不在这个位置,不用知道自己的命途。
天界的神说,神不受天命,洛儿他们却没有这么认为过,因为生之天地,受的是天地之恩,在其位,司其职,肯定是应该存的敬畏之心,就算命定终生孤独,也愿意。
六界已知大鹏被剿灭的事,有人唏嘘,有人欢喜。
原本的神鸟,却落得如此下场。
无涯看着又消失的火羽,紧紧握着右手,这是若雪从灵川回来以后,给他的牵心羽。这是若雪第二次死亡了,朱雀的力量不是无条件使用的,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有些感觉不到真实的自己了。
低头,面前是若雪掩埋药鼎的地方,这里长出来一株红梅,长得很快,竟然在并不寒冷的秋季,含苞待放。
无涯怕她开了这一次,就会受不了寒霜死去,因为冬雪来的时候,她肯定正在抽枝丫。
不过这株红梅,不会再出现滋养灵的事了,无涯已经用术法窥探了,忘了是多久之前,讲她伤了,也没管她去了何处。
他感觉到自己命数将尽了,因为想再施一次通心术,却把自己累的咳了几声,不过他不是要了解若雪的情况,他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药鼎是她寄生的容器,她可以离开,但是割不断生命相连的线,她死,鼎毁。
那天他就知道,只是不想了解,若雪的事,改变了他的一些想法。若雪小时候,无涯就告诉她,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朱雀等着鸠占鹊巢。
若雪一直很听话,即使她不是乖巧的性子。直到她去了灵川,无涯看不出敖影有什么值得她念念不忘的,甚至以命相搏,也要护他周全。
这一次,应该也是与她相关。无涯现在才知道,原来,感情是可以让一个人那么强大,忽略生死,不求回报。
那当年的她,胆小怯懦,偷偷跑出来伴自己左右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鼓足了勇气?就算自己出手那么重,她也是生生受着。
因为此生将逝,才想起被自己辜负的那个人,后悔没有尝试与她相处,是多么悲哀的事。
“渺渺云烟,玲珑月,皎皎星河,暗落尘……”无涯伸手碰了一下花枝,那花枝上的几个花苞,竟然瞬间绽放了。
她似乎听得到。
但是她连名字都没有,无涯不知道该怎么唤她,或者该从哪句话说起。
左手汲取池中甘甜的水,有点干涸的土地,又湿润了。他从未养过梅树,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也没有虫蚁伤害她,除了浇点水,无涯看着她,有点不知所措。
抬手一握,书架上一本农桑记事入手,无涯垂眸看着。莹白透明的白发,轻轻飘动。
若雪只在天阁待了一天一夜,就回来了,看着池塘边红梅,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她还没,却不应该在此时开放。
无涯在炼制什么,并没有用药鼎。
“师父,那株红梅何时栽的?”若雪记得离开的时候,并没有。
“春日才长的。”无涯也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她就长得有若雪这么高了。
农桑记事上说,要修剪,浇水,施肥,无涯看了,她没有多余的枝丫,舍不得剪,水也不能太多了,施肥还可以,现在他就在炼制,用的是花草茎叶。
“长这么快?”若雪欢喜的出去,围着红梅转圈,她并不想让师父知道,自己又做傻事了。说不定师父因为照顾红梅,还没发现留给他的火羽散了,想着,若雪轻手轻脚的进屋,把一根火羽放在匣子里。
她不知道,无涯都是带在身上的,而且她过去,无涯已经发现了,又不忍心拆穿她。
什么时候,他这个活泼调皮的徒儿,学会了小心翼翼?
“若雪啊,你两千岁生辰的时候,我们去天界过吧?”无涯看着面前的翠绿光芒说。
若雪没回答,不想去。
“这么久了,到底你的父母还有兄长们都没有忽略你,而且师父觉得,朱雀元神的事,可以与帝君说说,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无涯转头看看,若雪还杵在那里,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还是排斥。
“告诉他做什么?没必要让他们跟着瞎操心,又没有办法解决,正好不在一处,感情淡,就算我没了,他们也没感觉。”若雪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
“说什么胡话?哪有父母不心疼儿女的,沐熠陨落,你也看出来帝君沧桑了许多,你在我这里他才放心,要是师父先去了,他肯定……”
“师父,你不要乱说,师父福寿绵长,您是神君,怎么可能那么快陨落?我想出去走走。”若雪说着,抬脚消失在视野之中。
无涯摇摇头,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若雪躲在林子里,蹲下身哭了起来。无涯的话,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一千多年了,他像兄长又像父亲,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大,自己却因为感情,死了两次,有点对不起他近两千年的努力。
师父老了,她知道,最初他发丝虽也是洁白无瑕,但是他从来都是什么事都看的开的,今天他竟然操心起了俗事,就是说,他已经准备好,离开她。
可是她还没有长大,除了任性妄为,到处闯祸,她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
敖影已经很明显的拒绝自己了,还死皮赖脸要去见他,即使在他元神张口的一刹那,说爱他,他还是那般冷漠。
不值得,她告诉自己,不管师父还剩下多少光阴,她要一直陪着他。
抹干净眼泪,若雪在小泉边洗了脸,慢悠悠的往回走。
无涯看着又散去的翠绿光芒,她根本不吸收这些。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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