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女知道，刘少爷这么说，并不是对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想法，到底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还是到屋里歇会儿吧，这冰天雪地的，又要咳许久。”
阿女拿手绢擦去手上的水，转身搀着他进屋。
“我觉得，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刘少爷歪在榻上以后，阿女想出去再透透气，身后刘少爷忽然轻声说。
阿女回头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不开心，从离开大燕那一刻，她就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了，言行都规规矩矩的。
之前她还不知道一国之主意味着什么，遇刺以后的所见所闻，让她明白了，这个地方需要一位君主，带他们脱离战火，大梁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管是反击，还是仅仅复国而已，她都需要做那杆旗帜。
只是，到底是谁不希望她回来？
吴地没有一点苗头，大燕肯定是知道了，尘哥哥现在在哪里？有担心寻找吗？
或者，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伤心过后，慢慢淡忘。
阿女想着，掏出衣服里的玉佩，暖的热乎乎的，只是上面已经没了他的味道。
大燕，燕王头疼的坐着，房间里只有炭火烧着时的哔剥声。
这段时间，派去寻找燕卿尘的人，都无功而返，并不是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只是他不愿意回来，而且似乎发现有人在找他，还故意躲着。
瑧妃几乎日日以泪洗面，红颜憔悴，消瘦了许多。
曾经瑧妃像他的知心人，在他烦闷的时候，她总有法子让他放松心情，但是现在，燕王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看到她心情也跟着压抑，干脆慢慢减少去看她的次数。
吴地，燕卿尘闷坐着，半年多过去，已经是完全没头绪了，初俞也不想告诉他，有可能阿女已经遇害了，但是他们都有想过。
“考虑回去吗？”
初俞缓缓走来，坐在他旁边，偏着头看着他。
燕卿尘还是不说话，上个月遇到好几波人，是燕王派来的，最后那次，那些人追他们到荒郊野外，告诉他，他母亲生病了。
他开始担心了，明知道母亲会担惊受怕，还任性的跑出来这么久。
而且是一无所获。
“明天回去。”
燕卿尘终于妥协了，他眼里亮晶晶的，初俞说了一个好字，起身出去买吃的了。
时光荏苒，转眼又四年过去，燕卿尘每每拿出阿女的玉扣，都要发呆许久。
“二公子！”
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在耳边炸响，燕卿尘忙将玉扣又塞回衣服里。
“华清，你怎么来了。”
燕卿尘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是他回来以后，瑧妃找来陪他的。
华清也是个活泼性子，要是在以前，燕卿尘觉得也会与她玩的到一起，只不过阿女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任何人也无法替代。
“瑧妃说你又偷偷出来了，我就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华清挨着他坐下，不顾地上的青草上，还有灰尘，“你刚才看的是什么？”
“没什么。”燕卿尘说着，手又不自觉的放在胸口。
“走吧走吧。”
华清起来，稍微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她并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人。
他们一路出了王宫，到了一个酒肆，一路上华清不停的说着话。
“哎哎哎，听说了吗？韩乔岳做了吴王。”
“早听说了，不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吗？不过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梁人那么赶尽杀绝，韩乔岳找不到吴王遗脉，只能自己做这个王了，你说是不是？”
“也不尽然吧，谁不想做王？再说了，不是还有一个那什么，孟甫想做吗？”
“谁？孟甫？他能跟韩乔岳比吗？人家韩乔岳本来就是忠心耿耿吴国忠臣，从吴梁开战，到这十五六年，他可是正正经经要复国，唉，可惜了热血男儿，吴王就那么自裁了，你说他要等等，不就坚持到复国了吗？”
“嘁，那不一定，原来吴王在，梁人可是不管不顾要杀他，他死了，梁人反而泄了气，吴人倒是因此一直反抗。”
“按你这么说，吴王还必须死了？”
“那可不，说到底他是因为一个女人，成不得大事。”
“你还别说，我听说，前几年吴国女君就在我们大燕，只是吴人没有保住她，一回去就遇刺了。”
“保，估计也就韩乔岳真心实意，但是他离那么远，也是有心无力，也不想想，一国无主，那是机会……”
听着旁人的言语，燕卿尘忽然加快了脚步，这些人就算知道吴国女君，也不知道她原来就养在燕王宫，只是他们都说，阿女死了。
华清也听到了，四年前瑧妃就告诉她，不要在燕卿尘面前提吴人，慢慢她才知道，燕卿尘的青梅竹马，就是吴国女君，十岁的时候遇刺下落不明。
点了菜，华清看着燕卿尘，他忽然叫住跑堂说要两坛陈酿，华清想阻止，都是看他的表情，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
燕卿尘喝的酩酊大醉，华清根本搀不动他，哭着脸坐在那里，这酒肆又不供住宿，晚些人家都打烊了。
“华清，你们怎么在这里？”
燕世玉从楼上下来，看到空空荡荡的楼下，只有两人，一个趴在桌子上睡了，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
“大公子，”华清像看到救星一样，“二公子喝醉了。”
燕世玉慢慢走过来，还没还跟着几个人，华清不认得，不过看着应该是世家子弟。
“你们先回去吧。”燕世玉让那些人走，然后身旁两个侍卫过来，一左一右扶起燕卿尘，外面马车已经过来了。
“以后不要一个人跟他出来，下次再这样，没人帮你如何是好？”
燕世玉关切的说，华清模样标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又性子洒脱，让人看着就舒服。
但是她是瑧妃找来陪燕卿尘的，还是燕王点了头的，说穿了，她是要嫁给燕卿尘的。
燕世玉很不喜欢，之前是阿女，吴国女君，现在是华清，大将军的爱女，想想他自己，他的岳父可没有华清父亲有权势。
“好。”
华清笑着说，现在三个人，马车显得有点挤，燕卿尘歪在中间，她和燕世玉面对面坐着，有点尴尬。
转头揭帘，看着外面，已经日暮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昨日听说，吴国有意与我们大燕交好，父王还未决定让谁去，不过有不少人推举卿尘，毕竟他曾经深入吴地数月，对那里了解。”
沉默了不大会儿，燕世玉说。
华清回头，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去，“吴国现在安定了吗？”
燕世玉想了想，现在虽然韩乔岳已经称王了，但是吴地并不是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孟甫那里还有不小的势力，被压制在贫瘠之地。
韩乔岳收复了吴地，还侵占了不少大梁土地，当时打的旗号是让梁人付出代价。
这是隐忧，现在梁王垂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薨了，听说梁王之子没有省油的灯。
“还算安定，梁王迟暮，又失了人心，吴人士气高涨，不过现在孟甫还活着，他们只是暂安。”
燕世玉只能实话实说，不然华清问她父亲，一样可以了解实情，到时候显得自己见不得人。
“那就不能让二公子去。”
华清有些忧愁，看样子明天一早需要回家一趟，她一定要说服父亲，坚决不能让燕卿尘去冒险。
但是次日，燕卿尘已经知道了消息，燕王还没决定，自然不会告诉他，是燕世玉让人传的，不过这个时候，燕卿尘也不考虑那么多。
华清还未从家里过来，燕卿尘已经跑去找燕王了，他请求出使吴国。
燕王一开始不同意，有点冒险，即使有兵马随行，吴国现在是休养生息为主，也保不齐万无一失。
燕卿尘哪里听得进去，燕世玉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过来了，他委婉的劝燕王不要太担心，燕卿尘看燕世玉帮着自己，更是坚持到底了。
终于以燕王妥协告终，不过他要加派人手。
华清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她不同意，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她心知若自己开口，燕卿尘会觉得她想让他忘了阿女。
晚上收拾好东西，她决定与他一起去。
“我是去吴地，你跟着不方便。”
燕卿尘看着来找自己说同行的华清，有点急躁的拒绝。
“他人没有我了解你，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跟着才是累赘。”
华清不退缩的说，她不敢说自己的身手不凡，但是她不会拖后腿。
“你父亲不会同意的，你还是留下陪我母亲吧。”
燕卿尘知道大将军十分宝贝华清，她才养成这样的性子。
“我已经写好了书信，明天一早让人送过去，这有什么担心的，长大了自然要历练一下，天天让长辈护着，你不是也不喜欢那样的日子吗？”
华清说着就跑了出去，燕卿尘还要说别的，看她的样子就不会听。
“若是你还在，应当也是这样吧。”
燕卿尘又掏出玉扣，双手轻轻摩挲着，这世间要是真的有如果该多好，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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