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
李英终于缴械投降，低头看着自己脖子里汩汩流出的血，流着泪道：“我说，你们放过我吧。”
王东这才冷笑一声，把刀放了下来，回头对张力道：“成了，给她包扎一下。”
张力此时完全对王东服气了——刚才自己想要“严刑逼供”，结果差点被程丽打死骂死，王东这一出场，一下就摆平了，因此也不多说，老老实实走过来，撕下了自己的衬衫，堵住李颖脖子上的伤口，其实伤得并不重，王东也不想让李英死，所以只是蹭破了皮，张力用力堵了会儿，就不在出血，可是李英十分怕死，不停地要包扎，张力只得给她脖子上缠了一圈。
这么一折腾，又耗了几分钟，王东抬头看了看挂钟——还有八分钟。
“你要快点说，别想着拖延时间。”王东把手里的匕首一下扔给了张力，对着张力比划了一下，张力明白，拿着刀，对着李英晃动了一下，李英此时意志完全垮了，也不做挣扎，开口道——
“世界末日，你们知道世界末日的意思吗？意思就是大家都要死的，活下来的只有少数人，也只能是少数人，我不知道这个意思你们懂不懂，我是懂的，自从我从废墟里爬出来，看着亲人朋友那么多尸体堆积在一起，连下葬的功夫和时间都没有，你就能懂得生存的意义了，其实有时候，人跟动物没啥区别的。”
说到这里，李英缓了口气，嘴角浮出淡淡的苦笑来：“刚才程丽说，大家都的经历差不多是相同的，都是出去郊游，结果遇到了大灾难，所有人都死了，唯独自己是幸存者，然后活下来的人，被送到了难民营……”
“请快点说。”
王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摆了摆手道：“我们时间有限。”
这次李英却没搭理，只是抬头茫茫地看着墙壁，张开了口，眼眸微微带着几分游离，像是悲哀地回忆着什么：“你们都去过难民营，可是你们知道难民营是什么样的吗？我不知道你们的难民营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知道我的……非常黑暗，非常残酷，非常……可怕。”
说着，李英忽然看向了捆成一团的程丽，眼眸里流出羡慕的眼眸来道：“我真很佩服你，程丽，真的，你这样的人该多好啊，不管在怎样黑暗的环境里，你还是能发光，可是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在乱世，是最容易……被淘汰的。”
程丽被堵住了嘴，呜呜了两声，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似乎表示反对。
李英继续冷笑：“你不同意对吗？那我这么说吧，你现在之所以还坚守那一天，其实因为遇到的环境不够残酷。”
“你遇到了怎样的残酷？”忽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方达出口问。
李英不回答，只咬着嘴唇，低下了头道：“难民营没有吃的，没有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幸存的动物为了取暖凝聚在一起，每个人，每个人都饿的发慌，当然，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是世界末日，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灾难，那个时候，难民营里似乎还保留着正常的人类秩序，没有那么可怕，大家都是耐心等着政府救援，等待着转移地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家还是互相帮忙，身体强壮的男人们出去寻找食物，回来大家一起分，小孩子分的多，大人吃得少，女性分的多，男人分的少，这叫什么呢，人间有大爱，对不对？可是……”
李英说到这里，眼眸忽然变得恶狠狠的，像是一把穿越黑暗的刀：“可是某一天，这一切都变了，然后秩序乱了，天堂变成了地狱……”
“为什么？”王东忍不住开口。
李英抬头，眼眸里带着几分讥讽，嘴角也浮出几分残酷的笑：“因为那一天，消息传来，世界末日，政府已经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等死，没有多少人会活下来。”
“所以呢？”张力似乎有些不理解，皱着眉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李英忽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难民营没有发生变化吗？”
张力眨了眨眼：“我记不得了，因为我待得时间很短，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李英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幸运……”
“你能简短说吗？”王东忽然暴躁起来，因为挂钟上的时间——还剩下7分钟，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测试的题目是什么，这位知道的，又罗里吧嗦个没完。
“不，我要说完。”李英忽然倔强起来，眼眸里也恢复了一些开始时候的光彩，跟刚才崩溃软弱的人竟然判若两人。
大概是气势太过坚决，这一次，王东居然没有反驳，只是把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李英清了清喉咙，又开口道：“我记得那一天，我从李阿姨家里出来，按照惯例去难民营的中心领取今日的食物，刚刚进去，便看到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如丧考妣，神色绝望，我问他们怎么了？可是没人回答我，大家都像是傻了一般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我索问无果，便去找难民营的营长，他是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身材魁梧，有一把大胡子，是个很亲切的长辈，我见没人回答自己，便径直到了里间，找那个营长大叔。”
“那个大叔果然在里面，一个人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窗户，光晒在他胡子上，微微发抖，脸色却很奇怪，说不上悲喜，因为太过专注，我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直到我开口问，大叔，他们怎么了？为什么不发食物了，他这才注意到了我，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我。”
“你们被狼盯到过吗？”李英忽然看向了众人，最后眸光落在了程丽脸上，似笑非笑地道。
程丽虽然被捆住了手脚，此时已经挣扎坐起来，见李英看向了自己，摇了摇头，眼眸里却流露出同情之色。
“不要同情我。”李英忽然暴怒起来，吼了一声：“我最恨同情！”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李英为什么发怒，然而程丽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忍地闭上了眼。
“到底怎么了？”张力不耐烦地嚷嚷道：“能不能快点说，给我们留下一点做题的时间？”
王东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皱了皱眉，扶了扶眼镜，嘴唇翕动，却没有说什么。
李英脸上变幻莫测，像是大雨倾盆之前的天气，狂风过后乌云密布，却阴沉着没有下雨，只有无边无际的黯然，开口：“我当时就走过去，我问，大叔，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都是那种的表情？今天不发食物了吗？是不是吃的不够了？要不要我也出去一起寻找。”
“大叔就笑了，以前他常常对我笑，尤其是每次把面包给我的时候，会抚摸着我的头，问我够不够吃，问我怕不怕，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他依然是这样的，于是也跟着傻笑了，然后……”
李英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轻微地喘息着，像是喘不上气来，眼睛里涌出泪水来，却又强行吞了下去，死死咬着嘴唇：“然后，我就被强X了。”
这话出口，众人忽然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英。
“没错。”李英此时的表情反而倔强起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反而没了，现出几分凶狠来：“这就是世界末日，你们懂吗？这是末日，末日里，谁都要死的，谁都没有希望，谁都在绝望，所以尊严有什么用呢？道德有什么用呢？规则有什么用呢？都是狗屁！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李英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所以说，程丽你是多么可笑啊，你还以为世界按照原来的规则在运转吗？不是的，完全不是的，世界已经变了，程丽，这个世界已经还原成了动物世界，所有的文明都是垃圾，垃圾，明白吗？活下来，像是动物一样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活得像动物？”忽然，一旁的方达开了口。
“当然。”李英说到这里，不仅不羞愧，反而像是骄傲一样，傲然地瞪着方达道：“像你这样的姑娘，在我们的难民营，每天恐怕要接待十几个男人。”
“你胡说什么？”方达也有些怒了。
“就是这样。”李英脸上带着几分恶意的快乐：“从那天之后，难民营就成了地狱，所有一切规则都不复存在了，一切，我说的一切，你懂我的意思吗？完全化成了动物世界，弱者想要活下去，就要被强者蹂躏，否则只能死去，明白吗？我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是因为我卖了上百次，上千次，知道吗？”
说到这里，李英忽然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为什么不早来呢？他们既然选中了我，为什么不早点来呢，为什么让我掉入地狱里的时候，又来救我，又告诉我，我有机会活下去，可以像人一样活下去？为什么啊，呜呜呜。”
“so，你到底是不是内奸？”王东冷冷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
李英听到这话，忽然抬起脸来，脸上挂着泪珠，“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她也不去擦，而是慢慢扭过头来，凝眉看着绑着手脚的程丽。
程丽此时正满脸同情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呜呜”了两声。
“张力。”李英轻轻开口。
张力一怔：“干什么？”语气有些虚，讲真，看到这样的李英，真的让他怵头。
“把她嘴里的袜子拿掉，我想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李英嘶哑着喉咙道。
张力听到这话，望向了王东，王东微微沉吟了下，点头。
张力站了起来，走到程丽跟前，把程丽嘴里的袜子抓出来，程丽大声咳嗽起来。
“你要对我说什么？亲爱的程丽同学。”李英声音忽然温柔无比。
程丽被袜子熏得要是想要吐，干咳好半天，这才缓了口气，抬头看着李英煞白的脸，咬了咬嘴唇道：“李英……李英同学，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能打倒你的，只有你自己，明白吗？这个世界上一切苦难，只是磨炼我们心智的磨刀石，它只要打不倒我们，便会让我们强大，你很坚强，所以以后要更加坚强，懂吗？”
“哦。”李英冷漠地“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问：“还有呢？”
“还有的就是……”程丽见李英肯听自己的，十分兴奋，挺直了身子，端正了一下坐姿道：“还有就是，李英同学，不管这个世界变得怎样，只要我们心存光明，世界就不会黑暗！”
这话最后说得慷慨激昂，也同时让程丽本人振作了一下，她环目四顾，看着众人，开口道：“同学们，我知道现在的情形很糟糕，外面的情形更加糟糕，但是我们要记住一点，只要我们团结，同心协力，不管怎样的困难，都会克服的，不管怎样的处境，我们都会度过去的，我们要团结，要友爱，这是最重要的力量——爱就是最伟大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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