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虽仍混乱一片,可仔细一瞧,也不难分出端倪。人群中只有四五个人身手了得,显然正是滋事的主谋,而眼目所及之处更多的是逃窜和尖叫的群众。忽然,只听一声如雷怒喝,一张桌子应声而碎。那几人都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男人正不知何时立于舞台之上。此人便是戏班首领韩长信,也是律玦和伊如秋的师父。虽然他退居幕后已久,却不论在戏班还是整个江湖都仍拥有着绝对的威严。只见他身后布景虽早就被击得七零八落,可此时垂下的布料与木条,却都仿佛成了他威武身姿最好的衬托。满头银丝,为他徒增几分英武。那大如星斗般深邃的双眼,射出的目光直直地在他们一行人脸上一一扫过,此间英武不禁让旁人心下一颤,更妄论那滋事祸首。他们相视一眼,竟都齐齐向他出招,对招之际,韩长信竟丝毫不落下风,让人惊叹。
就在这边眼看韩长信已掌控局势,却忽然其中一人脱离剩余五人,执剑便向一旁一瘦弱书生刺去。那书生见剑来还完全不及反应,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剑竟被直接震飞,执剑之人踉跄几步,忽地跪倒,然后又是一声嚎叫。其余五人见状匆忙收了剑势,扶起受伤的同伴,却赫然发现膝盖上惊现漆黑的两个大窟窿。
整个大堂一片死寂。
其实从刚刚韩长信出现开始,就再也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响,连逃跑的人似乎都被他的威仪给钉住双脚。然而此时的安静,却有着更多的惊奇、疑惑,甚至恐惧。
暗中有人出手了,那出手的是谁?
第二次了,铃儿还不及分辨那被袭击的书生是不是今早在夕照春遇见的那一位,却先已确定早上袭击知县的人使得也是同样的路数。
“何方高人出手相助,还望现身让韩某聊表谢意。”
没有回音。
难道,已经走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高人,都是来去无踪的吧,铃儿想着,却见韩长信已然放了那六个闹事之徒。可看着韩长信威仪的背影,她也不敢多问。
韩长信背着手,走到律玦身旁。律玦垂首行礼,铃儿也忙在一旁跟着喊一声师公也不再吱声。
“玦儿,你可曾看见如秋?”
“回师父,她应该还在楼上的房间里,两个多时辰前我见过她。”
“她现在一个人,除了我们也无处可投,唉……你如今再照顾她已是不便,多让铃儿和吴新多去看看她便是。”
“是,师父。”
“没有看成玉公子的新戏,真是让人扫兴啊!”
律玦抬起头,韩长信朝他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回答道:“没能演成双一客的新戏,也实是在下的不幸!”说着,他转过身来,看着迎面正呵呵笑着,眯起眼朝自己走来的一个瘦弱书生。“当年我贾某留下的豪言,现在倒成你嘲笑我的把柄了。”
律玦,京城第一名伶,当年因多饰演玉面小生成名,加之有着俊美的容颜和温柔的性格,虽非富贵出身,却得“玉公子”的雅号。
贾文瀚,七考科举七次落榜后以为戏班写剧本为生,曾放下“一手一笔写天下”的豪言,又因性喜游荡,四海皆客,故自称“双一客”。
“不敢不敢!”
这两人原来认识啊!怎么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这个贾文瀚呢?铃儿已然认出这人便是之前在夕照春与她同桌的穷酸书生。可是这两人一唱一和,言谈甚欢,却让人瞧不明白。师父喜结交江湖侠客众人皆知,可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穷酸书生又算什么?而这双一客向来人传讨厌那些假正经文人的言谈举止,却唯独对于师父风度翩翩的君子之风反而甚是乐在其中。
“贾公子,可有受伤?”韩长信在一旁问道。贾文瀚忙和韩长信行礼,又说了一通感激之词,让韩长信竟是笑逐颜开,却让铃儿走了神。
“铃儿,”铃儿闻声转过头去,律玦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轻轻弯下腰来,双手搭住她的肩,面具冰冷的触感就在眼前,耳边却是温暖依旧的声音:“铃儿都长这么大了,下场戏想不想自己去演啊?”
“真的吗?可是师父,”铃儿似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看着律玦道,“现在让我去演戏,那伊姐姐怎么办?”
律玦蹲下身子,帮她理理衣袖,柔声道:“戏,总是要演的,其他的事,我不想让你去担心。”
“但是伊姐姐……”
“铃儿,”律玦定了定,眉眼间露出铃儿最熟悉不过的笑容,“我答应你,我不会不管她。”
“只不过,世上之事,也非事事都能为律公子所左右。”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铃儿暗自想着,转过身,果然又是贾文瀚。
“我说玉公子,我知道你长得好看,戴着面具是为了怕女人为你发痴,男人为你发狂,可连和自己徒弟讲话都要带着面具,不觉得有些过嘛!”
律玦笑笑,站起身,边理衣褶边说:“怪只怪,贾公子你为何总喜结交戴面具之人,比如在下,比如柳姑娘。”
“诶,你这是在夸你自己长得倾国倾城,和柳姑娘一般么?哈哈哈哈哈,不过”贾文瀚定了定,“你敢不敢和我赌,柳姑娘若真愿意,我贾文瀚一定会是这世上第一个得窥芳容的男子。”
“我还以为柳姑娘对你如何厚待呢,不过连正脸都不让你瞧上一眼。”铃儿在一旁暗自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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