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惊现武林两大门派嵩山派与武当派掌门的尸体。两人皆腹部深陷,又薄如蝉翼,一个年轻弟子不慎稍一触碰,整个下腹部即刻洞穿,内脏肠子便流了一地。仔细端详伤口,见其四周肌肤平滑光洁,丝毫不被伤口所受重力牵扯到,只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师父!薛季鹰是谁啊?”铃儿一见律玦回来,忙迎上去。整整一天,全京城的人都在谈论着这条消息:“风之子”薛季鹰重返江湖!
“薛季鹰曾是立苍弟子,以轻功和脚上功夫出名,因此人称‘风之子’。后传其为求荣华富贵而入京城做官背弃了立苍。”
“做官怎么了?会武功的就不能做官了吗?做官就是坏人吗?而且,立苍弟子没有做官的吗?”
律玦看着铃儿又茫然又愤然的样子,轻笑一声,坐了下来道:“立苍弟子的确不乏当朝重臣,所以,这自然不是好人坏人那么简单。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我们才会把红脸白脸画得那么清楚,谁又知道真正的曹操和刘备是不是那个样子的呢?不过……”
“不过什么?”
律玦越是笃定,铃儿在一旁越是被吊胃口吊得难受。
“不过现在他杀了两大掌门……铃儿,你怎么对他如此有兴趣?”
“所以,他是真的杀了人?!可是他既然入了宫,说不定只是奉皇上的旨意办事呢?”
铃儿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律玦的后一句问题,只是自顾自地想着帮这个素未谋面的全武林之敌寻求脱身的理由。律玦见她较真,本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现在武林中人已不会再把戏班牵扯进去,铃儿离这些腥风血雨终究太远,又放下担心,喝了一口茶。
“薛季鹰的确之前曾入宫,一度成为皇上的御前侍卫,官至四品,但后来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确实原委,只道他忽然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后来还把他调离了皇宫,现任京城捕役。”
“京城捕役?”律玦眯起双眼,眉梢轻挑,看了一眼对薛季鹰似乎了如指掌的伊如秋在自己身边翩然入座,重新收回目光,把茶杯放在桌上,“所以,他现在直接受命于——”
“没错,正是杨鸿清。”
伊如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又仿佛只是三个字而已。
铃儿站在那两个人面前,一会儿看看律玦,一会看看伊如秋,越发觉得薛季鹰这人不简单。律玦却猛然轻弹了一下铃儿的额头,铃儿吃痛捂着头,娇目圆睁。律玦弯弯的眉眼间满是笑意,对铃儿说:“不要胡思乱想了,接下来,你只要好好看戏就行了。
铃儿不解,转而看向伊如秋,可明明坐在眼前,铃儿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铃儿,你呀,只要好好想想怎么出那场戏,要是碰到什么麻烦,就来问我,知道了吗?”
伊如秋的声音温柔如昔,让铃儿听得不禁出神。直到缓过神来时,铃儿才发现,伊如秋已跟着律玦离开很久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今日有何事上奏?”
殿堂上有短暂的寂静,几位大臣相视一眼,便有一位白须者执笏而出:“启禀皇上,今天下流寇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啊!”
“哦?朕登基十载,天下太平,今日竟有流寇?还请宋爱卿详述。”微晃的流苏后,浓眉轻皱,双眼微眯。
这位进言的白须者正是当今内阁首辅宋宗道。只见他深深地叩拜到地,接着道:
“皇上有所不知!所谓流寇,正是那武林第一门派立苍。近日,武林中连发血案,立苍被疑残杀掌门,又在天下各地与各门派弟子决斗。这必然会是双方激战,两败俱伤,还让百姓们平白受苦啊!请皇上救救无辜的子民吧!”
“请皇上救救无辜的子民吧!”见几位前排的老臣都齐齐磕头,其他跪地听言的众臣,也纷纷跟着埋下头。
“诸卿一心向民之忠,朕颇为感动。不过……”天子冠冕遮不住眉眼间的锐利,“不过,杨爱卿似有异见。”
这时,有几位大臣抬起了头,才发现杨鸿清正笔直地立于首排,泰然自若地低着头。大家面面相觑。宋宗道还想开口说什么,杨鸿清已经走出队列,朝皇帝只是弯腰行了个礼,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启禀皇上,此事并非只是立苍单方挑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向来对立苍之一柱擎天心有所妒,知立苍弟子遍布天下,如今便趁此乱之际处处挑衅,出言污秽,才引得立苍弟子出手与其对决。试问宋大人,弟子为门派免受不白之冤而相搏,如此忠义之人,何罪只有?”
“皇上,不论江湖出何纷乱,子民之安才是皇上心之所向啊!”
“江湖之事,本该江湖解决,皇上若贸然介入,只会引火上身。”
“杨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竟然为一己安危而置百姓于不顾……”
“爱卿!”此声洪亮如钟,响彻整个殿堂。宋宗道一听,便又急忙磕下头去,杨鸿清也垂首退入列中。“宋爱卿,朕相信杨爱卿绝非贪生怕死。朕亦认为,立苍此事尚未明了,若只是江湖恩怨,朕贸然出面只会徒增麻烦。杨鸿清接旨!”
“是。”杨鸿清跪在宋宗道身边。
“朕命你从今日起,亲自把握此事,一旦出你所控,即刻上报。若事发突然,可先斩后奏!”
“臣接旨。”杨鸿清叩下头去,却分明感到了身边宋宗道在颤抖。
“宋爱卿,你意如何?”
“臣谨遵皇上圣旨!”
“若无他事,今日退朝!”
杨鸿清站起身,见宋宗道仍然跪在那里,身子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便重又蹲下身去,要扶他起来。“宋大人,身体可是有恙?”
宋宗道深吸一口气,从杨鸿清手里抽开手,理了理自己的朝袍,轻哼一声,答道:“多谢杨大人挂心。老夫不敢置己之微疾于百姓安危之上。”
说罢,拂袖而去。众臣为他空开一条道,待他走远,才敢纷纷离去。
杨鸿清有些无奈,这时一位大臣走上前,杨鸿清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打紧,我知王大人亦非所愿。”便束手离开。
走出宫门,杨鸿清忽然皱了皱眉头,侧转身道:“我知你轻功过人,但如此贸贸然入宫,莫过于置你我于众目睽睽之下。”
“杨大人,在下实是焦虑难耐,请杨大人恕罪。”
“唉……”杨鸿清转过身,扶他起身,道,“老夫知你心忧立苍,所以老夫今日可谓竭尽所能才阻止皇上对立苍动手。且皇上已将此事交予我负责,暂时不会再生枝节。”说着他顿了顿,“皇上也并非对立苍势力完全一无所知,刚刚朝中其实也不乏有立苍弟子,所以我想皇上不太会直接动手。”
“多谢杨大人!”杨鸿清见他作势又要下跪,忙扶住他,“你明明是个御封捕役,却总对我行大礼,真是折煞我了!以后,你只需跟着我,我必竭尽所能,为你,力保立苍!”
“季鹰拜谢杨大人!”
杨鸿清拍了拍薛季鹰的肩膀,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薛季鹰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忽然杨鸿清停下脚步,薛季鹰差点撞了上去,忙收住脚步,向杨鸿清赔礼。“季鹰,你还有什么话想告于老夫?”
薛季鹰犹豫了一下,仍是低着头,低声问道:“大人觉得,杀了这些掌门的真凶,是谁?”
杨鸿清见薛季鹰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一句,笑道:“你是因为听到我和韩长信说,我相信律玦不是杀人凶手,所以,你就觉得我也认同凶案是立苍所为?”
薛季鹰没有答话。
“季鹰,你对那个戏班,对律玦,了解多少?”
“在下早先在宫中时就对这玉公子有所耳闻,传其戏艺过人,又不幕富贵而喜结武林人士,有魏晋雅士之风,还言其相貌英俊,早年传被看相的说在人杂之处必须佩戴面具,不然便会被卷入桃色之灾……”
薛季鹰忽然止住了话语,杨鸿清摆了摆手,说:“没事,你说得都对。律玦我只在戏班失火那次见过一次,那时他衣衫破败,满脸尘土,却依旧风姿过人,怪不得……”
杨鸿清说着,目光越过了面前的马车,喃喃道:“怪不得……真是怪不得……那些女子为之倾心……”
过了一会儿,杨鸿清才收回目光,转向薛季鹰接着道:“但纵使如此,我也不会妄加臆测。律玦之生死,清白与否,自有事实来决定。”
“要杀各门派掌门,他的武功该有多高强。一个戏子,若深藏至此,那也太……”薛季鹰虽未见过律玦,这个曾经的御前侍卫,仍是有些心惊。
杨鸿清微微皱眉,忽然转换了表情,笑着对薛季鹰说:“你啊,先别管律玦,现在,全武林的人,可都把你当作杀人凶手。”
“是啊,若非大人你收留,此时我定是日日逃亡,居无定所了。”
“但老夫心知,比起我,你更在乎的是他们,是否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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