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门,薛季鹰早非我门弟子,如今又屠杀掌门,害我众立苍弟子平白蒙受江湖众人唾弃。请掌门下令,容我等这就去清理门户。”
“何须动手大费周章!郝掌门,弟子拙见,恳请掌门发文以告天下,彻底将薛季鹰逐出师门,此等败类,就让那些小门小派的人去解决得了!”
……
立苍总柱台,深夜的灯火摇曳着,现任立苍右掌门郝仪剑端坐于台上,威仪的脸庞时隐时现。“掌柱到!”门外一声喝,整个大堂猛的寂静了下来。只见一人身长八尺,虎头燕颌,年纪不过弱冠有余,额前却深刻着道道沟壑,显得整个人脸色凝重严肃。他步履坚定,从众弟子齐齐退开的一条道中,缓缓走过,两旁是此起彼伏的“大师兄”的行礼声。他亦步亦趋,走到郝仪剑台下,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弟子皇甫澜天叩见师父。”
“嗯,起来吧。”
皇甫澜天起身退到一边,微低着头,再也不发一言。整个大堂寂静得让人发寒,只偶尔见到有几人偷偷抬起头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却又迅速低下头去。郝仪剑见状,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你们的大师兄也回来了,那你们就把刚刚的想法再重新说一下吧。”
“我说这事儿啊,其实也不能全怪薛季鹰。那些人啊,都太冲动!不就被是说两句嘛,至于就大打出手吗?”
“可是薛季鹰他……”
“什么薛季鹰,人家薛师兄的大名也是你叫的么?薛师兄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去杀那些掌门?以他的本事,在宫里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吗?”
“就是,就算要杀,难道会傻到让全天下那么多人都看出来是他出的招?”
“我看啊,说不定就是那个愚蠢的戏子,想嫁祸给薛师兄,才出这么拙劣的招数,傻子才会中计呢!”
“就是,傻子……”
“哈哈哈哈哈……”忽然从大堂的尽头传来一阵嘹亮的笑声。伴随着笑声而来的,是一把径直向郝仪剑飞来的扇子。郝仪剑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伸出右手轻轻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扇子,然后滑入自己的掌心,再摊开,扇面上的字若隐若现,却仍能窥见苍劲有力的笔法。郝仪剑一瞥,便收起了扇子。只见一个胖和尚一边大笑着一边走来,他衣衫不整,右手握着一串佛珠,左手摇着一把折扇。他一路走来,身边有几个弟子喊着“柏掌门”,他都笑呵呵地点头回礼。一直走到郝仪剑面前,他朝郝仪剑行了个礼,郝仪剑起身回礼,要把扇子给他,他却忽然一松,扇子稍一后退,然后又送回这和尚的手里。这和尚摇了摇头,颇有些不甘心,叹气道:“我都练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差那么一点呢?”便盘腿一坐,扇起扇子来。一旁的皇甫澜天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可却仍是不发一言。
“师兄,你不想知道我刚刚在笑什么?”
“师弟乃是笑口常开的有福之人,我又何须多问。”
原来此人正是立苍左掌门,郝仪剑的同门师弟柏文,人称“文弥勒”。
“可这一次,我笑在脸上,却哭在心里啊师兄!”
郝仪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柏文却忽然收了笑容,说:“师兄,这立苍还是你掌领的吗?也是,这掌门有两个,掌柱却只有一个,日后的立苍自然是……”
皇甫澜天在一边早已变了脸色,郝仪剑打断说:“今日邀众人聚于此,只为薛季鹰一事,至于师弟所忧,实属多虑。”
“薛季鹰?薛季鹰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当年夺权不成,就同养他育他的立苍一刀两断,去京城寻荣华富贵的风之子吧!他最近可是武林名人,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他,听说他现在长进了,杀了武当嵩山两大掌门,不愧是师兄当年的得意门生啊,可惜当年怎么就没让他做掌柱呢!”
“左掌门!”皇甫澜天终于开口,所有弟子都低下头去,柏文仍是自顾自地摇着扇子,“立苍之所以能成为今日武林第一门派,正因门下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如海之纳百川,本不乏朝中权贵者。更何况,此次各大掌门忽然暴毙,事出突然,事发蹊跷,不宜妄下论断。”
“皇甫澜天,你要保护你的好兄弟我管不着,不过,你可别真被这群人哄着,把自己当立苍掌门了啊!”
见柏文咄咄逼人,皇甫澜天脸色一沉,声音也忽然变得略有嘶哑,低声答道:“左掌门,我皇甫澜天,向来是以立苍为重,以立苍为首,从来不敢有半点僭越非分之想。”
柏文忽然停住了手里的扇子,却又不知何时回复了笑容,站起身,拍了拍皇甫澜天的肩膀,又捏了捏,道:“这么多年了,我说你小子怎么还是一点都开不起玩笑呢?哈哈……”又转向郝仪剑,“师兄,我说了,这薛季鹰是你的好徒弟,要杀要剐要救要帮,都悉听尊便,啊?哈哈……”说着便大笑着离开。
谁知他走出不远,又停下步子,转过身道:“你们这些自认为不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不过傻人有傻福嘛,也算你们走运,猜对了一半,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皇甫澜天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去,向众人问道:“有何人知道律玦的来历?”
有人开始议论,却纷纷摇头。皇甫澜天低头想了想,转过头去和郝仪剑对视了一眼,郝仪剑微微点了点头。
皇甫澜天转过身,走回原来的位子站定,郝仪剑道:“那今日,各位先下去吧,皇甫,你留下。”
皇甫澜天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料众人已走远,郝仪剑才走下台,来到皇甫澜天五步之遥处停住,道:“皇甫,我一向视你如亲生儿子,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季鹰……”
“师父!”皇甫澜天忽然一个侧身,双膝跪倒在郝仪剑面前,“季鹰的为人如何,师父心知肚明,如何可能杀害武林同道的掌门?又如何会急躁粗心到留下自己的成名招式?如今季鹰为武林万人所弃,立苍此时更应与他一条心,共度难关!请师父明鉴!”
“皇甫,为师向来以立苍为重,甚至可以为了立苍不要儿女……”郝仪剑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皇甫澜天低着头,仍是不说一句话。郝仪剑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然而立苍身为武林第一门派,本不惧那些流言蜚语,自不会为了那些话去为难季鹰。何况你与季鹰兄弟情深,为师我又何尝不挂念他呢?唉……”
郝仪剑重重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揉了揉眼角,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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