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好,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小雨淅沥沥的下着,院外的枪炮声依旧震人发聩,纵是延绵的烟雨,也无法阻挡反动军队的炮火。
年仅七岁的祝熙童,抱着五岁的妹妹,祝忆秋,与妈妈躲在草棚里,不敢动弹。
“就算天塌下来!也千万别出声!”爸爸瞪着双眼叮嘱道。
在祝熙童的记忆里,这是爸爸语气最严厉的一次,严厉得让她发颤,但她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年幼的祝熙童,将爸爸的话奉做金科玉律,她不想违背。
可是,眼见爸爸死在枪林弹雨之中,她还是忍不住将内心的悲怮化作呼喊。
“不!”祝熙童的嘴,被妈妈用手用力捂住,但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什么人?”
“谁躲在那里?”
几个士兵警惕的朝这边看来。
虽然年仅七岁,但祝熙童已然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正因为如此,这些恶人才朝这边看来。
祝熙童已经做好了迎接妈妈责备的准备,因为每一次她做错了事,妈妈都会毫不犹豫的教训自己,胳膊上的血痕依稀可见。
但这一次,妈妈并没有责备她,只是轻声一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毅然决然的独自冲了出去。
“活下去!”
这是妈妈离开前,对她说的,仅有的几句话之一。
很快,祝熙童就明白了,因为自己这句话,妈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她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被那些士兵抓住,当着她和妹妹的面,被欺凌。
“不!不要……”祝熙童很想绝望的呼喊,但是这一次,她记住了爸爸的遗言——就算天塌下来,也千万别出声!
直到士兵们心满意足的离开,只剩下妈妈衣衫褴褛的跌坐在地,趴在爸爸的尸体上泣不成声,祝熙童还是呆若木鸡,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活下去,保护好妹妹,活下去!”
妈妈哭泣着,说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然后抓起士兵扔下的刺刀,扎进了自己柔软的胸膛。
鲜血奔涌而出,将石砖地面染得像是一张红地毯。
“妈妈……”
祝熙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泪水如决堤一般,自眼眶奔涌而出。
以往的祝熙童,每次做错了事,都心惊胆战,生怕迎来妈妈的怒火。
唯有这一次不同,她没有任何一次,期待着妈妈能够教训自己。
“为什么!我明明做错了事!妈妈,你打我啊!你骂我啊!你怎么……”
她明白,她再也没有被妈妈教训的机会了。
“快走!”王伯约抓住了她的胳膊。
祝熙童抬起头来,有些失神。
她记得这张脸,她也记得,他叫王伯约,一个笨笨的,却又无比精明的家伙,一个滥好人,可是,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快走啊!”王伯约又一次焦急的呼喊。
然而祝熙童依旧双眸无神,她的双眼,完全失去了色彩。
王伯约拽住她,急得大喊:“日本人围上来了!”
“日本人……日本人……我的妹妹……”
祝熙童一怔,她的目光回到了妈妈的身上。
只是很快,祝熙童愣住了。
在她身前,妈妈与爸爸的尸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纷飞的雪花。
“这里……是哪儿?”祝熙童茫然。
但很快,随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与脑海里的画面重叠,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南京!十年后的南京!1937年的南京!
也就是说……
“忆秋!”
祝熙童飞奔着冲进了城门口,看着满地的尸骸,渗进石砖的干涸血迹。
曾经繁华无双的南京,此时如同人间炼狱,这里的冤魂多得……甚至连地狱都塞不下了!
“忆秋……”
祝熙童内心猛然生出一阵不妙的预感,她强忍住眼角不停打转的泪花,她努力告诉自己,她的妹妹一定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老人们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们俩这十年来,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她一定没事的!
“日本人……日本人……”
祝熙童的眼眶越来越红,一阵接一阵的绝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如同潮水一般,不停的涌上她的心头。
妈妈的临终嘱托依稀回荡在耳边。
“活下去,保护好妹妹,活下去!”
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一刻不停的在心底祈祷,她已经辜负了自己的父母,她告诫自己,这一生,不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父母最后的嘱托!
只是……
当她冲进妹妹的房间时,看到的,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惨状。
——她辜负了父母最后的嘱托。
“对不起,忆秋,我,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其他人……”
在祝熙童眼里,仿佛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该死!”
王伯约急得一脚踹在麻将桌上,将其踹翻在地,桌上最后的几张麻将牌在半空翻飞舞动,哗啦啦的洒在了地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算是看出来了,祝熙童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兴许是因为行动失败导致的绝望,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身受重伤失血过多,一不小心进入了某种恍惚之中。
“唉,苦命的丫头啊……”孙元洲轻叹一声。
“孙先生,抱歉……”
王伯约知道,不能再等了!不论如何,现在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孙元洲知道王伯约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摆摆手说:“孩子,我只求你一件事,保护好她。”
“放心吧,”王伯约咬了咬牙,说:“这点,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做到!”
说罢,王伯约便伸手,打算将祝熙童抱起来,强行带离这个地方,逃离小鬼子的包围圈。
如果可以,王伯约很想将孙元洲一起救下。
毕竟他很明白,直接导致祝熙童崩溃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无法打开孙元洲的牢门。
如果能打开牢门,将孙元洲救出,就算没法让祝熙童振作起来,想来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颓废。
只是很可惜,孙元洲显然不可能获救了。
因为他们压根没有这间牢房的钥匙。
兴许他们可以考虑将牢房给拆了,说不定这样就能把孙元洲放出来。
只是,先不说他们俩有没有这个能耐,再者说,警局楼下,日本人已经汇聚起来,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再去做多余的事情,现在,保命要紧。
心里分析着局势,王伯约已经将祝熙童给拦腰抱起,几乎瞬间,王伯约心就沉了下来。
“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沉?”王伯约急得大骂,虽说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不过,好在祝熙童精神恍惚,现在也听不进去他的话。
“算了,不管了!”王伯约咬着牙,抱着祝熙童就打算往外跑。
只是就在这时候,王伯约的目光扫到了牢房的牢门上……准确的说,是看到了牢门与监牢连接处的铰链。
“这个结构,好像……”
王伯约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你还在犹豫什么?”见王伯约停住脚步,孙元洲急了:“赶紧带上这丫头,跑啊!”
“不忙,”王伯约神色古怪的摇摇头,反倒是将怀里的祝熙童放了下来。
“你你你……”孙元洲指着王伯约,‘你’了好几下,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干瞪眼,急得直跺脚。
王伯约擦了擦衣服上的血迹,旋即伸手指向前方。
孙元洲以为王伯约在指自己,只是仔细看了看才看明白,他是在指牢门。
王伯约指着牢门,有些不确定的说:“我只是想试试……这牢门,好像可以拆下来?”
“什么?拆下来?”孙元洲愣住了。
……分鸽线……
恭喜自己签约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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