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都围上去!一只苍蝇也别放出来!”
一名日本军官大声指挥着,士兵们纷纷拉动枪栓,将前方的警局包围。
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警局另一侧,他们还没来得及赶去包围的另一边,王伯约背着衣襟被血液完全打湿的祝熙童,从一楼的窗口翻了出来。
孙元洲站在窗户内侧,望着窗台直愣神。
自诩君子的他,血液里还残留着传统文人的最后一丝骄傲,让他无法做出翻窗户的勾当。
王伯约无奈:“孙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吧!”
孙元洲沉吟良久,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只得长叹一声,像是放下了某种执念,他扶起衣袖,自窗台上跃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躲避着日本人的追捕,从某条弄堂里钻了进去。
夜晚,有些清凉,孙元洲呼吸着外界自由的空气,脑海里却诞生出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他仍在回忆,就在不久前,他从牢笼里逃脱的那一刻……
“……这牢门,好像可以拆下来,”王伯约不确定的说。
“什么?拆下来?”孙元洲愣住了,但很快,他便摆摆手:“行了,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你们赶紧走吧,就别管我这身老骨头了!”
王伯约摇摇头:“不,我不是开玩笑,我认真的。”
说罢,王伯约转身,向屋子正中的麻将桌走去。
就在刚才,王伯约正要离开的时候,目光一不小心瞥见了这做工粗糙的临时监牢,更重要的是,他一不小心看到了这监牢牢门与牢房的连接部位。
那是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拥有的铰链结构,门的一端由铰链与墙壁相连固定,这才能让门可以从另一边拉开。
但是,这座监牢的做工十分粗糙,完全是用粗制的铁扎条糊起来的,想来设计者在建造这座监牢的时候,压根就想不到,有人会破坏监牢离开……当然事实上也不可能,这座监牢虽然看上去简陋,但事实上十分坚固,任凭监牢里的人挠破头,也不可能想出破坏监牢的办法,何况这里是警局,估计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拆掉牢房。
但,同样因为做工粗糙,监牢的某些部分,就不可避免的更加粗糙,比如铰链。
不同于常见的大门铰链,都是上下封死,中间的那一段才是连接大门的部分。
这道牢门,其实就是做了个插栓,牢门就是直接从上面插进铰链里的,铰链最上层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而王伯约关于‘拆掉牢门’的猜想,也正是源于此处。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长凳,回到牢门前方。
在孙元洲焦虑的目光中,王伯约却显得有些气定神闲。
“其实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考虑运用杠杆原理……”说话间,王伯约将长凳竖了过来,两只凳子脚撑在地上,另外两只凳子脚则插在了牢门的栏杆上,
“杠杆原理?”孙元洲有些狐疑。
“就是古希腊科学家阿基米德提出来的一个物理学规则,咱们国家的墨子也有过类似的发现……”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什么是杠杆原理,我只是……”孙元洲想辩解。
王伯约忙说:“没关系,这不重要。”
王伯约一边解释着,一边看向孙元洲:“孙先生,你先往后退两步……”
虽然搞不明白王伯约究竟想干啥,但孙元洲还是听从他的话,往后退了退。
然后,他就看到,王伯约猛地扒住长凳,往后一拉。
随着‘咔’的一声响,孙元洲惊愕的发现,这粗铁制成的,笨重无比的牢门,居然被王伯约用长凳给撬了起来。
紧接着,更惊讶的变化发生了。
只见原本死死固定住的牢门,本该从右边拉开的牢门,此刻居然从左边打开了。
牢门的右边,依然被锁锁住,而左边,却已与铰链脱离。
孙元洲傻眼了,王伯约从前者的表情里解读出一句话——这踏马也可以?
“走吧,”王伯约谦虚的笑了笑。
“你怎么做到的?”孙元洲下意识的问道。
“杠杆原理啊……”王伯约难为情的挠挠头,说:“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门,都需要钥匙……”
……
两人奔跑了一阵,王伯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毕竟,他可是还背着一个大活人,而且这个大活人体重不轻。
“孙先生,你帮忙看一下,”王伯约说,旋即将那条丝巾又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孙元洲会意,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口,随时警戒着可能接近的日本人。
祝熙童本身就精神紊乱,再加上失血过多,此时已经休克昏迷了过去。
借着昏暗的月光,王伯约寻找着祝熙童身上的伤口,旋即将丝巾绑在祝熙童伤口与心脏方向之间的部位,非常用力的绑紧。
但祝熙童受伤的位置十分不巧,这样的原始止血举措不太有用,血液依然顺着伤口,不停往外涌出。
“必须赶紧想办法啊……”王伯约轻叹一声。
祝熙童在风中蜷缩,像是做了噩梦一般,额头满是冷汗,口中小声呢喃着不知名的话语。
“快走吧,”这时候,孙元洲急忙说道:“外面有脚步声,小鬼子多半是跟着血迹跟过来了!”
“这些家伙,属狗皮膏药的,到哪儿都能黏上来!”
王伯约眉头微皱,他脱下外套,紧紧的绑在祝熙童伤口处,此时他只能祈祷,这件衣服能够吸纳祝熙童足够多的血液,免得让血液继续涌出令他们暴露踪迹。
接着,王伯约又将祝熙童背起来,与孙元洲顺着道路继续奔跑。
而此时,尚有灯光照耀的路口处,已经出现了日本士兵的身影。
“孙先生,咱们往哪跑?”王伯约问:“没有什么秘密基地之类的藏身处吗?”
孙元洲摇摇头:“没有……最起码这个方向没有,如果这时候改变方向,我们会更危险……我想,咱们先往郊外跑吧!城里现在不安全!而且我认识一个大夫,就住在郊外!”
王伯约点头:“那请孙先生带路吧。”
两人又跑了一阵,从狭窄的弄堂里,钻到另一处宽阔些的弄堂里。
只是,两人刚跑进这个地方,便都急忙停下脚步。
望着前方的一幕,王伯约额头布满汗珠——不是因为热的,而是因为吓的。
两条弄堂组成了一个丁字路口,而王伯约与孙元洲,此时正处于丁字路口中心地段。
虽是深更半夜,大弄堂的两侧,却站满了人,他们着装不一,手里都抓着各色兵刃,有砍刀,有榔头,有手斧,有折凳……
他们全都看向了这三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满脸错愕。
王伯约差点急得骂娘!
只是求生欲令他没敢骂出来……
眼前的,显然是两个帮派在火拼,正处于要打还没打的情绪酝酿阶段……
由于王伯约三人的到场,这种情绪,还没酝酿好就先崩了。
丁字路口,两条路站满了小混混,身后那条路有小鬼子的追兵……所谓前有群狼后有猛虎,说的就是此情此景吧?
王伯约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他决定了,明天去买本黄历,以后出门前,最好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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