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点,我便被闹钟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走进张浩卧室旁边的储藏室,取这次出发我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爷爷走之前,将他珍藏了一生的匕首留给了我,令人惊奇的是,这把一尺长的匕首竟无一丝锈迹,而且极其锋利,削铁如泥虽然算不上,可砍点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把匕首插在自己衣服内侧,试了试手,发现并不方便,我又将其拿出,插在腰间,用裤带牢牢缚住。虽说有了这把匕首应该足以应付普通的局面了,可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仔细找了找,又翻出一柄三寸左右的小刀片,环顾周身一圈,将刀片插在了穿着的特制军靴内侧。这靴子虽说样式老旧、不甚美观,可这是我一位当兵的挚友送我的,他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这双靴子,是他留给我唯一的纪念。
我缓缓下了楼,心里乱的要死,满脑子都是救人的画面,不时浮现出惨烈的画面。我拖沓着走到柜台后,取了两包云烟装在身上,拿了一些可能用不到的现金,又好好想了想的确没什么需要再准备的了,便取了车钥匙,义无反顾地走出店门,拉上卷闸,走到对街取车。
车是老爹给我的二手帕萨特,几天没开,钥匙孔都和我都有些不熟了。我心不在焉地掏出一把钥匙,狠狠地插着钥匙孔,却死活插不进去。我低头仔细一看,居然慌的连钥匙都拿错了,我不禁暗叹一声,自己果然还是很害怕。
一番周折,我总算坐在了驾驶座上,打开车窗后给自己点了根烟,待得身上的冷汗被内衣吸收了之后,便带着一丝凉意驱车向着侯家渡口的方向驶去。
侯家渡口隐藏在长春城西郊的一片废弃民巷中,那里的废弃房屋很多,被政府规定为拆迁地带(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进行拆迁,我估计这其中有侯家做的手脚),故而人烟稀少,或者说是一片小小的无人区。距离我经营的小店约有半小时的车程。而之所以称作“渡口”,则与他们那一行有关。
所谓“摆渡”,是一个象征性的名词,意指拿钱办事(外行人的理解)。行规有云“百里渡事,万里渡人。”其意为在方圆百里之外,万里之内,利用自己的人脉与势力等手段替花钱求你办事的人解决些不大正派的勾当,而万里之外,则按字面意思理解即可,据说能够用到后半句的时候很少。随着社会的发展,遵守行规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多都以自己所在地为大本营向周边发展,“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在行内并不受用。而“渡口”则是一个方便“买家下单”的地方。譬如与我们家交好的侯家,便是以长春为中心向外发展。现在侯家的触手,已经逐渐伸到了河北一带,只不过力量会打很多折扣罢了。
就这么想着,我的车速也受到很大影响,开的并不快,距出发已足有十几分钟了,可走过的路程绝没有平时远,甚至还差下了不少。我不是一个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开了一会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我与张浩都不是行内人,但这个势力显然不知道,我恰好看懂短信只能用“瞎猫碰了个死耗子”来解释,那么求我办事的假设自然可以排除。我的社会地位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贩,没钱没权,图财也不可能。而张浩则是半个地痞流氓,比我还要不堪,抓我也比抓他强啊,抓他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老爹的仇家为了威胁他而将我骗过去?那这成本也太高了吧,还不如直接把我打晕拖走呢,还可以顺便洗劫一个烟酒店。可侯轩又是怎么个情况?我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看上了张浩身上的什么东西,而恰巧不在他身上,那个势力只能想到我与侯轩这俩个与他关系很好的人身上?我仔细推理了一会儿。或许是这样吧,我暂时肯定了这个想法,便开始积极地思考对策。
我首先将这个势力摆在了与我爹他们同等的地位上。如果我老爹他们约人,必定不会比约定时间早到一秒钟,他们信奉“夜长梦多”的定理,将时间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对时间的变化很是敏感(尽管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我若想占据主动,就得早他们一步到位,在暗中观察这是些什么人,如果真的出了我可控的范围,那就只能给老爹打电话求助了。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短时间内的进步感到满意,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驱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又开了不到十分钟,我距目的地便只剩五百米了。我所处的位置已经在侯家渡口的范围内,这里到处是废弃房屋,倒塌的民居形成了一个个适宜躲藏的地方,侯家渡口只有一个入口通往地下的“摆渡运作体系”,但却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出口。入口与出口都隐藏在极难发现的地方,最起码不是一般人误打误撞就可以找到的。
我将车停在了个离入口约有三、四百米的废弃院落,放了一包烟在车上,便小心翼翼的徒步出发了。
这一片地区荒凉无比,时时刻刻有着无人区寂静的气氛,连一声狗吠都没有,我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跟着儿时的记忆紧贴着废墟向入口走去。
几分钟后,我成功藏在了一个距离出口不足二百米的废弃房屋中,这个地方只有两个可供进出的通道——窗户与没有门的大门,门与窗户的位置刚好是相对的。整个空间由倒塌的两面墙壁构成,约有可容纳五个人的空间,通过窗户,可以很好的观察渡口入口的情况,若有紧急情况,我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上车,也算的上是“进可攻,退可守”。我在窗边矮身蹲下,为自己的明智沾沾自喜,但也在狐疑侯轩为什么还没到,按理说他并不是一个会放人鸽子的人,况且还是为了救对他也很重要的张浩。
我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情况,就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三点四十左右,怪不得没什么情况。我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紧张感到极其的不满意。依我的猜测,他们最早不过四点到达,就起身活动了一下肢体,脸朝着窗户蹲好,以随时观察情况,顺便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随着第一口尼古丁进入肺里,我之前慌慌张张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不禁为自己遗传父辈的“江湖义气”而感到好笑。我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扔掉,逐渐脑补开了救人的场景。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极其可怖的疑点,刚刚才沉下的心又猛的提了上来,顿时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精神绷紧到极点时,一只大手忽地攀上了我的右肩!
我绷紧的神经成为了我身体行动的负担,我忙起身就势抓住背后那人搭上来的手臂,就起了一个过肩摔的式,却不料那人紧紧用膝盖顶着我的腿弯。接着,我感到一股大力猛的从臀部传来,慌乱之中也可分辨这是那人踹了我一脚,我控制不住向前趴倒的趋势,就牢牢抓住那人的手,冲着他的腿使劲踢了一脚。片刻后,我们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迅速爬起,靠墙站定,便欲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短时间内制服此人,可他也爬起的相当快,我在看到他脸的瞬间顿时惊诧到了极点——这人竟是张浩!
“你TM不是被抓了吗?”我与他几乎同时吼道。
“什么?我被抓了?”我与他又同时吼道。
我一时惊愕,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抚着心口靠着窗边的墙蹲了下来,将我的手机扔给了他,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缓解情绪,可这种情绪怎么可能一下舒缓下来,我没被吓的尿裤子就很不错了,我顿了顿才说道:“里面有条未发的短信,你自己看。”
张浩翻开手机按了几下,脸色变的难看了起来,片刻后他也把自己手机扔给了我,坐在了我对面的墙角。
我也翻着看了看他的手机,里面居然也有一条类似的短信,与我不同的是,他的这条短信是由别人发送过来的,内容相仿,只不过将“被害人”换成了我的名字。我正准备对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张浩便过来把手机拿走了,匆匆按了几下就把手机装了起来。回去坐下后解释道:“我打过,不通,估计是发完短信就把卡扔了。”
我看了看他的脸,不知怎么看上去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并没有多想,毕竟这家伙是我的发小,如果连他都不能信,那我就真没几个可以相信的人了。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咱们怎么着,要不撤吧?”
张浩也摸出一根烟点上,抬手看了看表说:“刚好四点十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谁套的咱吗?”他说完便爬到窗户上向外瞄。
我在心里暗语:“LZ更担心自己的命。”但看他一副认真求知的样子,我也只好坐在边上抽烟,但却没有去窗边看。毕竟一个人在最紧张时被吓了一大跳,不是谁都能在几分钟内缓过来的。
突然,边上的张浩悄声叫我:“老庄,你过来看。”他的语气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我忙爬到窗边,向外看去,我敢肯定在看到侯轩出现在渡口出口的瞬间,我的脸色一定变的无比的难看。
张浩忙把我拽下来,问我道:“这是T娘D是什么情况?”
我背靠着墙,感到无比震惊,怪不得刚才我到的时候没见到他,难不成,他就是主谋?可他有什么目的或是动机呢?如果不是,现在可正好是四点十分啊。难不成他们侯家要兼并我们陈家了?短短几十秒内,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几十种不同状况,每一种,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张浩见我神情有异,也好像猜到了那一层,我们再爬到窗户上向外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刚才还只有一人的渡口,竟在短短几十秒内从各个隐蔽的出口涌出将近百十来号人,而且貌似还有后续的人在往出走。而他们行进的方向,直逼我们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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