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好啊!丫的终于来到正题上了。”我佯装回忆,同时回答道:“什么玉?不记得啊。”在话出口的一瞬间,那种无辜的语气让我感到无比的自豪——我的演技已臻化境。
他听到这话后露出的明显的不自在,让我即便在黑暗中也可依稀看出,他又说道:“你再好好想想。”
我对这位假张浩二号已经无奈到了极点,你我被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不是应该先好好考虑考虑如何逃出生天再找到对方的据点紧接着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这没来由的“玉”是什么情况,难道他的智商真的在某种肥肥的大耳朵长鼻子曾是天蓬元帅的动物之下吗?
我继续演着这场“戏”,沉默不语,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实则答案早已浮现在了心中。可谁知道这位假张浩二号同志要干什么,我自然要说假话了。
在记忆里,张浩的确送过我一块玉,时间并不久远,一年多一点的样子,那时我们的店铺开张时间不长。我正坐在柜台后统查没几笔的账目,张浩突然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我儿子要往死里干我!他还扬言连你一起打,咱俩快跑吧!”
我当时一脸懵啊,他比我大几个月,不过二十三岁左右,都有能打他的儿子了?不容我多想,他拉着我火急火燎地拉下卷闸,刚一回头,只见对面巷子里瞬间涌出约摸五、六十人,黑压压一片,好似群鸦,向着我们压了过来——这就是他的儿子们?可是那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光头壮汉是什么情况?我忙招呼张浩要跑,谁知那家伙早已甩了我几十米。我俩一路狂奔,直到退无可退,跑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时,如雨的棍棒才落在了我们身上。
半小时后,鼻青脸肿的我们龇牙咧嘴地坐在在拉着卷闸的店里互相抹擦着红花油,不时疼得嗷嗷叫,店外的小巷子里路过的邻居也是自那之后传出了我与张浩的“风流韵事。”在今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们一起出现,那种“暧昧”的表情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脸上。在这过程中,他也告诉了我那么多“儿子”的来由——“树人”的老板因“痛失”未婚妻而找的打手。可我为什么无故受到了牵连?难道是因为当时我与张浩一起跑了出去,打手们分不清哪个是张浩,只好两个一起揍?我至今难以得知。
勉勉强强解决后,他沉思了将近半个小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对坐着抽了几根烟,都没什么话要表示,毕竟这种挖墙脚的事情,唉,不好形容。过了一阵,他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反常地变得严肃了起来,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取了下来,拉过我的手,将吊坠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我的手心,说道:“我请高人算过,我的来路奇异,去路也不一定妥当,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也是我在养父去世后,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块玉,是我养父留给我的最重要的物什,我愿意将它交给你保管,倘若我有一天误入歧途,不慎身亡,请你将它埋入我的坟中为我陪葬,完成我这一生最后的步骤。”
当时的我不懂这话的韵味,只是木讷地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他的身世,可说出这么一番洞悉生死的话也让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我死死攥着玉,将他那一刻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底。如果知道会有今天这种情况,我当时一定会找到那位“高人”,赏他一顿味道鲜美的大耳帖子。
而说到张浩的身世,其实也算一桩怪事。从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以及他自身的描述中,我大概得出了这么一个故事的大概: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张浩的养父张瞳照例去吉林境内的九龙山踏青,奇怪的是,以往好走且熟悉的道路就像非要捉弄他一般,变得格外难走,不知不觉中张瞳便迷了路。
眼看天就要黑下去了,张瞳陷入了懊丧与害怕之中,当时的人们对神鬼一类的东西还是很迷信的,他的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突然,他看到远方的山壁亮了起来,那光影影绰绰,仿佛有着人家的样子,他抱着生的希望冲向了亮光所在地。夜色笼罩的山路极不好走,昏暗的光线更促使了他摔倒的几率。一不小心,他摔进了一条貌似开在地上的笔直光滑的甬道,挣扎着爬起来后,他向前方望去,那甬道的尽头,是映射在山壁上光的来源。
张浩的养父不会想到,自己平日里常来的九龙山,竟会有一条神秘的通道。至于通向哪里,不是他这个急于求生的人所关注的。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所谓淡定、沉稳、前瞻后顾都将化为烟云。他向着甬道内部爬去,甬道极窄,而且干热异常,他只得蹲下身子缓缓爬行。他不知疲倦的一直前进,甬道随着张瞳的行进而逐渐变得宽敞,可以直起身子了,可干热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仿佛身置火炉之中,起初看上去近在咫尺的出口也忽远忽近,他难以想象,是什么光可以通过甬道传播的如此之远。恐惧不时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几次想原路返回,可无形中似乎有着一种力量推动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到达了甬道出口,当他重振精神探出脑袋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永身难忘!
张瞳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出现在九龙山的甬道口,最终通向了一处天然的峡谷,两座山壁之间,没有寻常峡谷的乱石林立,而是一反常态的平整。他观察片刻便已明了,从九龙山山壁上的亮光,到此处的峡谷,这一切的不寻常,恐怕都是源于此时处在滔天火海之中的东西——一座占地极广,高耸至极的别墅状建筑!
张浩的养父是一个极其善良乃至于愚蠢的人,他处在其中一处山壁中央偏下的位置,峡谷之高,非笔墨概述可得。他忘却了自己的处境,只想着能否救出一两个幸存的人,却忘却了甬道中的燥热——那是高温长时间灼烧石壁的结果,若真的有人,恐怕也化作一捧骨灰了。他不顾一切地顺着出口旁边的石梯冲了下去,投身于火海之中,直至老天爷赏赐的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火势渐小,他须发早已化作飞灰,衣衫也破破烂烂,他无力地跪在废墟之前,任凭雨水打湿他有些龟裂的皮肤。此时天已大亮,真值黎明。大雨适时地停了,阳光透过原先厚实的云层洒落峡谷之中,他看清了两边山壁的样子——宛若两块巨型的蜂窝煤,充斥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甬道入口(或是出口)。颇费了一番力气,他勉强辨认出了来时的通道,那里已被烈火熏烤成了黑色,他明白,是自己的“愚笨”使自己完好无损。
他拖沓着向来时的道路走去,正欲原路返回,离开这片奇怪的地方时,忽的,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入了他的耳际!
张瞳顺着声音望去,一边同样焦黑的缝隙里,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襁褓!他忙挪了过去,那里的温度同样很高,他惊奇的发现,那个尚在襁褓中抽泣的孩子,居然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张瞳强忍着残留高温带来的不适感将婴儿轻轻抱在了怀里,那婴儿似乎是有些累了,刚一感到平稳,便沉沉睡去。
张瞳感到诧异,这婴童莫不是这山里什么妖怪变的?可是,妖怪如果为了诱惑人,应该会变的好看一些吧,而他怀里熟睡的孩子,长得实在是,唉,欲言又止啊。
他不再多想,转身欲走,突然余光一瞥,只见一块通体散发淡黄光晕的玉静静躺在缝隙之中!
他一手托着婴孩,另一只手去探那玉,果不其然,玉所在的地方十分清凉,似乎刚刚的滔天烈焰都是假象。张瞳将玉取出,托在了手心之中。玉不是很大,只有三、四厘米的长,一厘米厚,也不是常见的白色或绿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黄色光晕,如同,额,赝品(张浩的养父如此评价),玉的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浩”字。他用两根手指将玉缓缓举了起来,在那一瞬,早已散落峡谷的阳光笼罩了他的全身,他瘦削的身形在那一刻似乎无比的高大,接触到阳光,那薄薄的玉内忽地浮现了一条蟠龙的纹路,与玉浑然一体,宛若天成!他忙将玉护入手心,不再与阳光接触,那蟠龙虚影,几乎在瞬间便隐去了。
他将玉翻转,再次对准阳光,玉内又浮现了另一种蟠龙的形态,栩栩如生,仿若将要羽化而登仙!
他无比紧张地将玉石收入破旧不堪的衣物中,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下意识看向了怀中婴儿,只见那婴儿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
冷汗瞬间打湿他的衣物,他手一抖,差点将婴孩摔在地下,再回神去看时,婴孩却睡得很熟,刚才那奇异目光的注视似乎从未有过。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甬道,回时的道路极其好走,不过多时,他便回家安顿了下来。他将婴孩留在了身边,终身未娶,而那块含有蟠龙虚影的玉,被他视作了今生的福气。后面的故事不再多说,那大难不死的婴孩,自然便是我后来的挚友张浩,而他的养父,则在张浩十八岁时与世长辞。这个故事,也是我在那时听说的。我从拿到玉起,就将其安置在了父亲老宅地板的一块可拆卸的木板之下......
回过神来,我又将心神放在了当前自己的情况上,这么一块颇具传神色彩的玉,不知他们要它干什么,我握紧了手中的刀片,防止假张浩二号突然用武力威胁我。
假张浩二号再一次开口了:“想起来了没?”
我仍旧摇头,心中暗道:丫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到了你陈大爷反扑的时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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