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水点点头,“我和那个人就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你去了医院……谁知那么凑巧,曲家那个孩子生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就……”
医院里那个蒙面的男人骗过了医生和警卫,胡善水正要将两个孩子调换,却发现曲家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身上已经有些冰凉,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胡善水很难注意到柜子后蹲着一个人,正静静地看着胡善水的一举一动。
胡善水一紧张,把解开了的衣服又重新穿在了孩子身上,拿起抱被裹着孩子就准备走,岂料那个男人叫住了他:“你等等。”
胡善水本来不打算理他径直就走的,可是那人动作迅速就在门口拦下了他,他看了看胡善水怀里的孩子,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般眼睛里由死恢复了生机,他拉着胡善水问道:“你是善水书院的人,这孩子是谁?是有什么绝症吗?”
善水书院和曲家在同一条胡同里,虽说这两夫妻的工作忙甚少见到,但胡善水始终在那里生活了两年,但胡善水不明他所指,楞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将他跟我的孩子调换?”曲家男主人用力地拉着胡善水的胳膊不让他走掉般,把胡善水的胳膊都拧痛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有人要我这么做的。”胡善水只能这么回答,“但你的孩子好像……”
“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胡善水苦笑了一笑,“恐怕除了我和另外一个不爱露脸的人而外,知道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曲医生,你相信他们,他们真的别无恶意,他们的初衷只是想保护好这个孩子……”
曲家男主人看来看还在玻璃箱里的孩子,又看了看胡善水臂弯里的孩子,从他手里抱过来对胡善水说道,“从现在起,这个孩子就是我曲家的孩子,曲安歌。”
瞧见胡善水的疑惑,曲家男主人不舍地看了一眼玻璃箱里的孩子说道:“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但是我的妻子只有一个,她初为人母,是绝对受不了这种打击的。这个孩子就当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吧,既然想调换他们的人早就查清楚了我们家有其它血统,我的妻子仅仅见了孩子一面,也不会那么轻易发现是被调换了的……”
胡善水想不到世事就是如此的巧合,他按照曲家男主人的要求带走了曲家那个离世的孩子,并在郊外给他立了个碑,按照约定胡善水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每次和曲家那个男主人见面的时候也都心照不宣,这件事情就像腐烂在土里的豆芽,在他心里烂透了只剩下一堆微生物。
“原来是这样。”曲安歌扯出一个笑,“我爸他……”
“别想那么多,你爸虽然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对你不比任何当父亲的差吧……”胡善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看了看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叹息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一个刚出生我就日夜带在身边两年,一个刚出生我就抱着去干坏事……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的……哎,只可惜,你们的父母都没能活下来。”
“胡叔,可是这段故事跟我们来找你要解决的问题并无任何关联。”那秋尘在一旁淡淡说道。
“你别急,我先告诉你们十九年前拉普兰德的事情……这件事是那个不露脸的人,后来我得知他叫文聿,就是他告诉我的,这些年他偶尔也会到书院来,一来二去我们自然也就熟了,可能是他见我也没把这些秘密给透露出去又喝了些酒,就把那些他藏着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了我……”
十九年前的极夜,拉普兰德极北无人区雪虐风饕,罕见的暴风雪于骤然而至已经肆虐了整整八个小时,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皑皑白雪。天寒地冻,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即便常年生存在雪域的人也对此望而却步。这本该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地方,却突如其来地传出了一声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哭啼声,这哭啼声尖锐刺耳,悲凄呜咽,没有任何新生的喜悦,倒像是一种瑟瑟发抖的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声音自一个小木屋传出,木屋伫立在茫茫大雪中任由其恣意妄为,却仍旧岿然不动。这小木屋很难被发现,其四周都被极厚的冰封住,只留出了一扇门。屋顶早已被大雪覆盖,木屋周边大概也有两三尺厚,门口的雪地摩托车也被雪覆盖了一大半。木屋内如同一个封闭的世界,壁上都用麋鹿皮封得严严实实,连屋顶都没有一丝缝隙,将严寒拒之屋外,室内倒也温暖。木屋内陈设非常之简陋,一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一床一桌两椅一铁炉便算是大件儿了。
刚刚分娩完的赫连越躺在那唯一的床上,她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水,前额发丝贴在额头,浮肿的脸上伴着苍白还有一丝黯然。她艰难地侧头看着已经被奥错兰斯洛特包裹好放置在身边的婴孩,露出了自婴孩成型到足月期间难得一见的笑容。婴孩还止不住地啼哭,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打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中文的摇篮曲。婴孩好像能听懂母亲心思般,渐渐收敛了哭声。
一辆雅马哈雪地摩托车极速行驶在这片皑皑冰雪上,引擎声夹杂着风雪呜咽声,在苍穹之下振聋发聩。驾驶员那乾丝毫不在意恣意的风雪,看不清头盔下究竟是一副什么表情,而后座上的文聿一路都在骂骂咧咧。不远处,小木屋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这已经是目所能及之处唯一一处带有颜色的物质。摩托车在木屋前骤然减速,刹车的瞬间激起层层白雪。
那乾从摩托车上下来,拍拍身上的白色冰晶,取下头盔,用力甩了甩有些温润的深棕色发丝。文聿嘴里念叨着:“真是有心挑了这么个破地方。”
木门艰难地打开一条缝隙,两人便踱步蹿了进去,而后紧紧地闭上了门。一进屋他们便取下皮手套,褪去了几乎是拖在地上厚重的防水服扔到同样铺了兽皮的地上,露出了里层的毛皮大衣,及膝盖的雪地防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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