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楚月憋的满面通红，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才喘过来气。
“叫你走路别吃东西偏不听，真是的...”子妮只觉得自己跟楚月出来就像是个老妈子一样，什么事都得操心。
“谁知道哪个混蛋撞了我，连句道歉都没有。”楚月抱怨道，随后她便发现，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没了！
“我的钱袋呢？！”她连忙往周围的地上看去，可此时人多手杂，就算掉了哪里还能找得到。
子妮正要说她不听自己的话，为了图省力把钱袋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指不定被小贼摸走了...
小贼？！
她忽然想起刚才从身边鬼鬼祟祟逃走的矮个少年，肯定就是他了。
“你早说啊，快追！”子妮拽过她就往那扒手逃跑的地方追去。
于是，满街上抓小偷的好戏就此上演。
“借过！借过啊！”
“嘿？两个臭丫头不长眼啊！”
“哎呦喂，推我作甚？赶什么急啊这是？”
再说那摸钱袋的扒手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偷完东西脱了身，方才那黄杉小美人他早就盯上了，能大摇大摆将钱袋挂腰上，简直是对他们做贼的挑衅。
“咜！”他吐掉嘴里咬着的木条儿，转着手里的钱袋慢悠悠的往巷子里走。
刚出人群，子妮几乎一眼便认出那灰衣少年，“就是他。”随后大呵一声道:“小贼，有本事莫要跑！”
听了这话楚月一个步伐踉跄，她很是无奈道:“你傻啊，咱们趁他不注意上去逮他就行，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果然对方一见她们追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
也不知是不是子妮的大嗓门招来了不少人的驻足，那小贼没跑几步，便被迎面而来一柄折扇砸个正好，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眉中心一块青紫十分醒目。
还不等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楚月上去就是一脚踩在他的右手掌上，微微用力一拧。
“敢偷姑奶奶的东西？快把钱袋还给我！”她一把提起他的衣领。
这小贼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的模样，年轻尚轻，长的挺老实，但看他手法倒也不像头一回了。
“啊！我没有偷你东西，我没有！你冤枉我！”他吃痛喊道，反正就是硬着骨头咬定自己没干这事。
“来人啊，打人了！打死人了啊！”他大声叫嚷着。
这声音凄惨中还带着哭腔，连路人都看不下去。纷纷上前围观，冲他们指指点点的。
“被俩臭娘们追着打，真是个没用的龟孙！”
“就是，这年头女人都反了天不成，还想压在男人头上。”
男人如是议论着。
“这是哪家闺女？样貌还不错，就是太粗鲁了，真是丢人。”
“哪家敢要这母老虎做媳妇，看这泼妇样。”
“大白天的跟男人纠缠不清的，没羞没臊！”
女人如是议论着。
见人越来越多，楚月咽了口口水，半信半疑的凑到子妮耳边问:“你确定是这家伙？没认错人？”
子妮点点头:“肯定是他。”随后又瞥了眼楚月还踩在小贼手上的脚，还有抓着他衣襟的手，她默默用手遮住了脸，悄声道:“你这动作太不雅观了。”
楚月忙后知后觉的松开手，但还是没抬脚，这小贼精的很，可别趁她不注意跑了。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偷的东西拿出去，否则信不信我剁了你一只手啊？”她从子妮那拿回长袋，抽出一节雁翎刀威胁道。又扫了眼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很快耳边清净了不少。
对于这种无赖就得以暴制暴，小贼一见她是不好惹的主，立马好言好语的求饶，又把塞藏在内口袋的钱袋拿了出来。
楚月数了数钱，一个子儿没少，这才放他一马。
“看什么看？！”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立马散了。
“咦？”子妮捡起落在地上的折扇，大骨上还挂着一块玛瑙扇坠。
正说时，面前走来一白衣翩翩公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自有风流之气。
“姑娘，这是在下的扇子。”他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声音爽朗。
原来刚才是他出手帮忙，要不然还得费一阵力气才能抓着那小偷。
楚月很快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公子了，果然是相由心生啊，你不仅长得好看，心也善良。”客套过后，她又对子妮说道:“快把扇子还给这位公子吧？”
而子妮却是微微垂头，两颊浮着一层红晕，羞怯的目光时不时瞥向眼前这温润白衣公子，手指也扭捏的抓着扇柄。
楚月见她这春心暗许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眼，随后悄悄用肩碰了她一下。
“啊，那个，我好像有东西落在胭脂铺里了，你们先聊，我回去看看马上回来。”楚月煞有介事道，也不顾子妮羞赧的目光，对她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不要走太远啊。”
....
漫无目的的走在闹市中，少了作伴的人，未免有些孤单，手中甜腻的糖葫芦吃着也没劲的很。
“混账东西，胆敢偷老子的金锭？老子在庆陵做武教时你还没出娘胎呢！今日非好好教训你这小毛贼不可！”
不远处一洪亮的高喝声炸开来。
毛贼？不会又是...
楚月好奇的随着人流走去，果不其然，那被攥着领子又鼻青脸肿的人可不就是刚才偷她钱袋的家伙。看他一副狼狈模样，她心里可是暗爽。
不过再看身边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百姓也跟着起哄，大骂打的好。楚月的愉悦心情顿时被浇灭了，她心里暗自唾弃这些人，先前她教训这扒手可是被骂的一文不值，眼下换了个什么教头，他们便开始叫好，更何况这人下手那叫一个重，估计再来个几拳，他不死也得残废。
讨饶也不成，眼看他被揍的口吐鲜血，那自称是教头的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还不肯罢手，楚月真是看不下去了。
她径直冲了过去，面上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嘴里大喊道:“你这个小偷，总算让姑奶奶找到你了！我非打死你！”
楚月故意踩上之前打斗过程中散落在地的香蕉皮，脚下一滑，整个人飞扑向前...
“哎呦！”
那教头听到叫喊刚转过身，便见一物扑向自己，连忙放开小贼向后躲避，楚月在少年惊愕的视线中，一头栽进装野菜的笼子里。
她骂骂嚷嚷的爬起身，冲过去对着小贼就是一顿‘小拳拳’乱锤，嘴里骂的比她手中轻如棉花的拳头要狠的多。
小贼本还一头雾水的看着楚月，见她一个眼神瞥向另一个方向，他才心领神会，站起来与她假意撕打一阵，二人扭打中冲开人群，小贼甩开她转身便跑。
“你！”教头正欲追上去，却被迎面甩来的楚月拦个正着。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我不会放过你的！”楚月站稳身子，抄起一边沾血的宰猪刀又提着裙子疯疯癫癫的追了过去。
留下满脸惊异的教头。
未想东溟国竟有如此凶恶而蛮横的女子，真是一大奇闻...
再听身后百姓夸大其词议论她在此前如何暴打这小贼的，心里更是坚定了这个看法。
于是乎，楚月迅速成为汝林一带下至舞勺之年，上至艾服之年所有女辈学习妇德的反面教材。甚至她的‘三从四德’也被扣上有辱斯文、有伤风化的帽子...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新‘三从四德’不出三个月便传遍了皇城，读书人皆以此为耻。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临水的幽静胡同后。
“你，你为什么帮我？”小贼靠着长满青苔的墙角，抬手抹去一把鼻血，喘着粗气问道。
楚月蹲在石板上，抓着一把石子往水里投着，河面溅起一道道涟漪。
“这个不是问题。我倒想问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做贼也要有点职业道德，你说你在差不多的地点、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观众面前做同样偷鸡摸狗的事，还被逮着两次！这下好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被人记住长相了，以后该怎么在这儿混啊。”
他垂头听着楚月的话，沉默不语。
良久后，他沉声说道:“钱，我需要钱。我也不想做这种事啊...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语气中带着万般无奈与绝望。
楚月停下扔石子的动作，侧过头撑着脑袋问:“怎么？你想买什么？”
他手指攥了攥，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出来。
楚月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如果是什么悲情的事就别跟我讲了，我可帮不了你。我走了啊，你好自为之。”
说完站起身就要出胡同。
“求求你，帮帮我！我可以为你卖命，为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猛然起身拦住楚月，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这举动着实把楚月吓了一跳，古人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样求她肯定是有什么人命关天般的事情。虽然她是吃软不吃硬，但她肩上的压力实在太大，自己都还有许多事尚未解决，又怎么能帮助别人呢。
“不行。”楚月凝眉看着他半晌，还是毅然决然的说出这句话，量力而行这个词她还是很清楚的。
凄清的河边，直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也还有一道单薄孤寂的身影。
无水山庄，西客房内。
楚月收拾好新买的衣裳及脂粉，打水洗漱过后准备换衣，摸到腰间的钱袋，又是一阵沉思。胡乱摆摆头，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咚咚咚。”
“什么事？”楚月高声问道，又将刚刚散开的衣带系上。
外头片刻沉寂过后，略显虚弱和沙哑的清亮声音响起。
“是小爷我。”
百里无忧？楚月很是惊诧，一是因为这才两日他便能下地走路，二是因为他怎么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开了门，见着他瘦削而又俊秀无比的脸庞，楚月心里总存着一丝愧疚，二人相视半晌也不说话。
这家伙，明明是他来找自己的，怎么就这样呆站着？怪尴尬的。
楚月只得率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夜游啊？”本想关心下他的身体，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她内心暗自咆哮。
“真以为人人都像你？拿着。”百里无忧杏眼微睁，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手上塞给她一个做工精致的金边小盒子，上面甚至嵌着数颗宝石珠子。
楚月双眼泛光的盯着手里的香饽饽，她一面抠着珠子一面问:“这是真的吗？天呐，得值多少钱啊？你要送给我的吗？”
百里无忧顿时哑口无言，看着掉进钱眼里的她，觉得又气又好笑，“行了，不就几个破珠子至于吗？先说好，是...是子妮那丫头让我给你，你别多想。”
楚月不解:“子妮？”再回想白日里她在首饰铺子里磨磨叽叽半天不走，买个东西还遮遮掩掩的，原来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呀。
不过，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光这个盒子就得一笔钱吧，可算用了心了，难道..是人牙子那事的封口费？果然，有钱人家的小姐出手就是大手脚，不像她忍痛买了对翡翠蝴蝶耳坠还是个次品，虽然成色很好，但翡翠只很小两颗，更重要的是，这耳坠是倒卖，上面一个连接的小环加工有瑕疵，容易掉。
楚月本想打开盒子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但见百里无忧还在，硬生生又忍住了，说道:“那你就替我谢谢她啦。对了，你这样下床不要紧吧？穿成这样就出来都没人拦着点你吗？”
他只披了件单薄外衣，看着弱不禁风的，楚月也不知是该让他现在进屋还是快些回房去。
“这时辰都歇下了，我要出来走走谁能拦得住？”百里无忧得意一笑道，眸中印着灯光点点。
楚月也不禁笑道:“好啊，你就可劲折腾吧，大病初愈就出来吹冷风，也就你身子骨硬，打不动骂不疼。我可是呆不住了，你赶紧的回去。”
“太无聊，每日跟个废人一般躺着，连个说闲话的人都没有。”百里无忧一撑双臂，随后蹲坐在回廊栏杆上，手上一根根拔着灌木叶子。
楚月见他不但不走，还一副要留下来促膝长谈的模样，忙说道:“别，明日上午我找你去说说话总行吧，现在有点晚了，马上就是乞巧节了，你不能让我明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迎接这个属于我们女子的节日吧。”
百里无忧噗嗤一声笑道:“你可别来，非闹腾死我不成。”他跳下来，打了个哈欠，“困了，走了。”说罢也不多逗留，径直回房去了。
楚月嘁声道:“切，还嫌弃我？明天就放你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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