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
午后,明晃晃的太阳照耀着广袤大地,温暖而柔和,然而将军府里,气氛却明显较之平常低沉压抑了很多,似是将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大殿内,姬无夜靠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酒樽,面色如常,一对鹰眼深邃如渊,教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白凤半跪在殿下,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发丝凌乱,沾着嫣红的血,月白色的衣裳已然被血浸透。在昨夜的那场围剿下,他着实受伤不轻,已是奄奄一息,然纵使如此,他的目光却仍然那么执拗,始终未曾生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将军。”门外传来士兵恭敬的声音。
闻声,姬无夜挥了一下右手,侍女于是缓缓打开大门,一位高大魁梧的灰衣男子跨过门槛,一直走到殿前,“咚”的一声放下了什么东西,随即便又离开了。
血腥味扑面而来,弥漫了整个大殿,看清那物事的一瞬间,殿上的仆人侍女无不瞳孔一缩,心中骇然,身子无法控制地发着抖,背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脑中一片空白,不敢再去多看一眼,于是纷纷垂首敛目,噤若寒蝉,像一只只鹌鹑一样。
白凤攥紧双手,痛苦地闭上双眼。
姬无夜看着那具尸体,唇边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摇晃着酒樽,冷笑一声。这时,墨鸦踏进大殿,恭声禀报:“将军,属下带人找遍城中大部分地方,并未发现她的踪迹。”
白凤一惊,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心中漫起万千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墨鸦长眉微蹙,面色沉肃。察觉到他的目光,墨鸦轻瞥了那具尸体和他一眼,最终还是缄默不言,一句话也没说。
听罢,姬无夜眸色一暗,沉声开口:“再去找。”
“是。”墨鸦应下。
姬无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端着酒樽的手用力收紧,眼中晦暗不明,似乎染上了几分薄怒。好半晌后,他松开手,将酒樽往下一掷。
“啪嚓!”酒樽应声而落,就落在白凤身侧。
他看着软绵绵的尸体,轻笑一声,继而开口:“这两天天气不错,把这具尸体挂在广场上好好晒晒。”
士兵得令,于是从旁走出,将尸体抬走。
冷宫
广袤无垠的长卿湖上,湖水湛蓝,碧波荡漾,当中有一座小岛,其上长着一株大树,繁花盛开,枝头挂满妃色的花朵,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一阵清风拂过,落英缤纷,洋洋洒洒地飘落在草地上、水面上,惊起一道道涟漪。
云绰躺在枝桠上,双眸微阖,闻着清雅的花香,呼吸缓慢。耳边除却风声与鸟鸣,还隐隐约约有些幽幽丝竹之声,是从前殿传来的,想来又是韩安在寻欢作乐了。
国风凌夷,路有饿殍,可这些当权者的生活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纸醉金迷、奢侈糜烂,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一样的令人作呕……
“踏、踏……”回廊深处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她睁开眼睛,放轻呼吸循声看去,只见长长的回廊上,一位身材颀长的银发青年左手持剑,正不紧不慢地沿着长廊向前走去。他步伐轻盈矫捷,却又异常稳重;气息沉稳、从容不迫,动作间隐隐透出一丝杀伐之气。他只是出现在这里,周身的气势已如洪波涌起,引得人心神一悸。面对这样的一位剑客,根本无需同他对过招,便已能猜到他的实力必定深不可测……
这样想着,她于是屏气敛息,不敢轻易惊动对方,只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然,她目光一动——那把剑……
这时,两位宫人从长廊尽头拐出,行色匆匆、脚步飞快,一边走还一边聊。她悄然退后一些,藏匿在花树中,可再透过罅隙望过去时,那人已杳无踪影。
“晚上的宫宴,你说大将军会不会来?”一位女子问道。
另一位宫婢一脸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听飞鸿说,将军府出了一些事。”女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好像是有女子从雀阁里逃了出来,还有……”
闻言,云绰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那两人步履轻快,不多时便走远了,纵使她耳聪目明,却也还是听不分明。长久的思虑后,她从树上一跃而下,飞离了冷宫。
“哼。”角落处传来一声冷哼,只一瞬便消散在了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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