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立秋
这日是阴天,天气不冷不热,虽然没有下雨,却生起了浓浓的乌云,颇有些压抑,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新郑最近不□□定,城中多处起火,大火迁延播散、数日不灭,甚至遇水更旺。有传闻说是有百越遗民在作乱,一时间惹得民众人心惶惶。
韩王宫内,姬无夜在韩王面前将都城内的祸乱归咎于韩非头上,责怪他执意调查左司马刘意被害案,从而牵扯出当年违抗军令的叛徒——前任右司马李开。如今李开回到新郑,必定计划伙同百越余孽复仇,城中变故正是出自他们之手。韩王向来对百越十分忌讳,听他这么说,心中惊疑不定,对韩非更是不满,赶忙交代他平定祸乱,姬无夜于是趁机举荐李开在百越的上司血衣侯白亦非负责此事,韩王答允。
清衡琴行
云绰从老板那里接过松蜡,负手离开柜台,一边踱步一边细细观赏着。店内陈列着不少精致的乐器,堪的是琳琅满目,令人赏心悦目,且此时客人不多,尽管逛就是了,没人来扰。
白凤扫过那些乐器,心绪一动,问向她:“你可会什么乐器?”
闻言,她思忖了一会儿,答道:“笛子和埙……还有一点琴。”
“那你最喜欢哪样?”
“琴和笛子罢,可我的琴弹得很差。”师傅的琴艺之高,她这辈子怕是都望尘莫及,只笛子吹得不错,曾得他赞誉,不过这家琴行又不卖笛子……
“我们走吧。”
白凤点头,二人离开琴行,沿街而行。
从城南逛到城北,又从城北走回城南,这一去一返着实算是路途遥远,不过他俩一路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累了。二人慢慢悠悠走上嘉睦桥,正准备下桥,却忽然听见了妇人的惊呼声。他们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有房屋失火,火势十分凶猛,已然将屋子全然吞噬,然而这冲天的烈火却竟是青蓝色的。
青色的火……云绰眉头一皱:“我们过去看看。”
白凤颔首,二人快步走去,只见火场前,一位妇人正跪在地上不住哀求,一副痛心入骨的模样,几乎要哭晕过去。有孩童虚弱的声音从火中传来,邻居们好心地打来水想要灭火,但水一泼下去,火势不仅没有丝毫消退,反而遇水更盛。火光烛天,火舌甚至可以触及云端,将天烧出一个洞来。见此情形,妇人几近昏厥。
“别用水,用土!”云绰说着便冲上去,捡起了一个空木桶,从一旁的土堆里舀土,而后朝着火场泼去。火焰在被沙土覆盖的一霎顿时熄了几分,见状,众人于是纷纷开始盛土灭火,五六桶下去,火势渐渐弱了下来。可无奈营救的时间太长,此刻已听不到孩子的声音,无人可知他究竟是昏迷过去了,还是……
云绰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然白凤比她更快,身形只略为一动,便倏忽从她身畔掠过。
“喂——!”她失声喊道,却见他只一瞬便冲进了火场,身影登时没入烈火中。她看向这漫天大火,手中的木桶“嗵”的一声滚落丈许。
大火一刻不停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喧嚣、嘈杂,一如她的心声。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捂住口鼻,但见这时一片青烟中出现了一道白影,白凤抱着一个小童飞跃而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见状,妇人赶紧冲了过来,一把接过自家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但见孩子被烟燎得黑乎乎的,于是心弦霎时一紧。云绰立于原地,盯着白凤看了好半天,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将视线投向这母子二人。
“禄儿,禄儿……”妇人紧张地唤道,可孩子一直双眼紧闭,怎么也唤不醒。她心中的惶恐愈加强烈,不停去拍他的脸颊,试图叫醒他,但他依旧毫无反应,她登时面色煞白,害怕到无以复加。
云绰蹲下身子,仔细地端详了这男童一番,但见他呼吸平稳,身上没有烧伤,只衣裳被火燎破,她于是温声宽慰道:“你的孩子并无大碍,只是被烟呛到,昏了过去,好生休息一下,约莫明日便能醒来。”
听罢,妇人停下抽泣,抬眸看向她,眼含泪花,却见她解下腰间的荷包,递了过来。
“这些钱币赠予你,拿去给孩子开些镇定舒缓的药,若是他呼吸不畅、喉咙肿痛,便喂他服平定散,一日三次,三天后当能痊愈。”云绰说着便将钱袋放在了她手里。
闻言,妇人当即涕泗横流,止不住地朝她和白凤道谢。
云绰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而后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白凤:“我们走吧。”
“嗯。”
二人朝着回路走去,再度踏上嘉睦桥。下了桥,再拐过两条街就是紫兰轩了,两人一左一右、肩并着肩施施而行,各自缄默着,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拐过一个路口后,白凤快速瞟了身侧之人一眼,随即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你——”他正欲开口,却听她“咦?”了一声,不由得怔了怔。
云绰看向十字路口的一道身影,小跑几步,喊道:“子房。”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埋头赶路的张良脚步一顿,循声望来。云绰看着他,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他平时总是一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然现在却是眉头紧皱、面沉如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云绰妹妹。”张良快步走来,“我刚刚从宫里得到消息,韩兄入宫后便被姬无夜软禁起来了,且姬无夜是奉了大王旨意行事的。”
“他进宫之前,你可见过他?”
张良摇了摇头:“今日一大早宫里便宣了韩兄入宫,我得知消息时已是午后。”
云绰撇撇嘴,冷哼一声:“姬无夜每次举荐人,打的就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闻言,张良原本沉肃的面色蓦地绽开一丝笑意:“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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