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发生。
停了三秒左右,鲁亢抬手查看掌心,没什么变化,一点黑色也没染上。
鲁亢好像觉得不满足一样,又将左手呼上去。按了三秒,撤回来查看,为了看清楚,抬高手臂往汽灯下凑。
“测试已经完成了。”索菲雅说,几乎是出于无奈。当然,端庄沉稳的姿态仍然维持得极佳。
“一点感觉都没有。”鲁亢走到一边,回头对厉雷说。
厉雷点点头,走到索菲雅对面。
原觉得索菲雅会继续专注石板,不料此刻她却轻轻抬头,而不是仅仅抬眼。
二人四目相对。
这是今天二人首次对视,当然,也是二人一生中的首次。
索菲雅表情淡然,目光和缓。她的虹膜是灰褐色,内里有几点蓝色还是紫色,这个时间是不能仔细去观察的。那点点彩色所保留和传递的信息,叫做明媚。
厉雷忙收回视线,去填写姓名。他感觉自己视线离开前,索菲雅还在注视他,随即深吸口气,排除杂念,转而端详那黑色石板。
黑色木盒里垫着黑色绒垫,正中静静躺着黑色石板。材质像是常见的岩石,表面像浸染过一样。石材并不平整,显然未经切削,细看还有不少裂纹,纹路里侧也是黑色的。
石板外靠近索菲雅一侧还镶嵌着一块金属面板,也是黑色,只是从光滑度上判断是金属材质。面板上有个指针,标有弧形刻度,但没有数字或文字,指针现指向正中。厉雷心想看来索菲雅之前一直紧盯的就是这个指针。
厉雷做好准备,抬起右手,五指齐展,掌心对准石板。调匀呼吸,吸好一口气,然后顺着呼气的势头,轻轻将右掌按上石板。
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出现。厉雷停留了三秒左右,感觉石板比想象的温热,应该是许多人施加体温的缘故。小指向边缘探了探,那里稍微有些石板应有的凉意。
最后按压了一下,仿佛要留下掌印似的,厉雷抽回右手。悄悄观察索菲雅,她静坐不动,眼神略微有些黯淡。厉雷尝试阅读她的眼神,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失望。
这就算完成了吧,通过还是不通过呢?原本想看爷爷的反应,但感觉大概率像是不通过。厉雷便转向鲁亢这侧,好友抱着胳膊在等他,远处戴灵伸手指示二人回座。
厉雷便向旁边挪步,身后队伍向前行进。正当此时,队伍里有人走下台阶时踏空,向前便扑。七八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次第前倾,厉雷听到身后响动,转身看去,见身后男生往自己身上扑来。连忙横右臂阻挡,同时为了保持平衡,左手大开,往身后桌上撑去。
左掌正撑住黑色石板正中。
双耳登时被一声巨大雷鸣贯穿,脑海中央爆裂一道霹雳。左掌掌心如被千根细针刺透,那细针进入掌心,迅速游动,在左臂内狂飙激进,无序突击。左臂已然僵固,细针游过之处酥麻鼓胀,骨骼肌肉中有一条细小的管道隐然出现,好像是人生中初次被感知到。那管道随着脉搏膨胀,像一条血管,后续的细针进入掌心后规规矩矩地沿着管道向上游走。
先导的细针已游过左肩,在肩头停留了一瞬,像是无数有着自我意识的小虫在四下扭头寻径一样。接着,这群小虫齐齐掉头,朝着心脏部位猛冲过去。万点细针刺入心脏,肩头到心脏的细管完全成型,觉得有数十道之多。下一秒,掌心处涌入一股饱满劲道的力量,一路撑满管道,将先前的细针全部滤掉,不由分说地全部压入心脏。
心跳突然停止,那股力量充盈着心房心室,全部填满后倏地收缩,又瞬间爆发。
像是从一个奇点开始的宇宙大爆炸,爆发出百万根细针,针尖向心脏周围每个方向突刺。这次遇到了阻滞,那些针尖不屈不挠地不断后撤向前,每次都多突破一点。与此同时,掌心还在不断涌入力量,终于在下一次的爆发中,千万根细针刺穿了胸腹骨肉脏器。
厉雷痛苦大叫,却听不到声音。非但如此,内脏贯穿时眼前便突然变黑,黑幕上突现千万道白光,白光间的缝隙迅速透出大片白亮,整个视界都变白了。而当细针都回撤时,视界又重新变黑。
这次变黑收拢了一切外界信息。厉雷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没有光线声音,甚至不能判断自身姿势,是站着还是躺着?
厉雷试着感知左臂,完全感觉不到。想握指,然而整条胳膊就像消失了一样。他想用右手抚摸刺痛的胸腹,发现右手也不见了。试着呼吸,胸腔倒是有点起伏,心脏不痛,不如说感知不到心脏。再往下试探,一概没有知觉。
身上能自如活动的部位只有眼球,但往哪边看都是黑的。脖子似乎可以扭转,但要费很大的劲。意识不完全清醒,像是睡了很久才苏醒,也像很久没睡直犯困。
脑海里漂起一个词:鬼压床。自己在哪里?是谁将自己禁锢的?却想不出来。要是有人来救自己就好了,应该有这样的人才对。自己有个好伙伴的,他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但是他在的话,应该能救自己。还有谁能救自己?应该还有的,还有两个人可以。是谁呢?就是想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厉雷想急切呼喊,声带却完全无法颤动。脚步声慢慢走近,像是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那声音在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组圆环。白亮白亮的,一共七个,中间一个,周围一圈六个。圆环发出令人不悦的白光,边界朦朦胧胧的,或许是自己身处黑暗太久的缘故。
那脚步声又响起来,渐渐靠近自己。厉雷印堂涌起一股本能的抗拒,来人不是自己希望的人中的任一个,甚至恰恰相反。这脚步声和圆环共处一个空间使他判明一点信息:自己躺着,圆环平悬在身体上方照着自己。
那个人,是自己最不希望见到的人。
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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