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曦月看着白浅青筋都有些爆出的额头,不由自主地向旁侧靠了靠。
钟鸣有些皱眉,白浅对夫人那句话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大不少,就好像,她不愿听人将这件事的内涵剖析出来一样。有一种,她隐隐知晓的错觉。
祁轩抬步上前,守在语兮丈余的身后,就好像一道护盾,结实地稳住女子的后路。
语兮颊边的笑意已经全然消散,声音变得很轻,在磅礴的雨幕里若即若离,“你注意到了什么?”
白浅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胸口,脑中思绪变得杂乱地无法梳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听那些对方还未出口的话,不然心里的某个地方,真的会碎掉一般。
久久地,语兮没有再逼迫。望着白浅眸子里的戒备,她没有再说话。两人就那样对峙着,有些无意识地坚持。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在两双眉目里是霎时的灿烂。
曦月不敢打扰,生怕被卷进去引火上身。身子又退离一步,就被同来的护卫扯了扯衣袖,转首看去,只见白家马车已经移动了位置,那车夫正朝他们用力地挥着手。
察觉了曦月的意图,语兮滑步回身,望着白家马车更远处凋零的大树,抢先一步,“二小姐,在我眼里,你就是那树上的残叶。你依附于生你养你的大树,没有它,你便生存不下去。”语兮的唇轻轻合上,微张的呼吸显示着她此刻心里的不平静。
祁轩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但脚步却没有再动。钟鸣立在原地,看着白浅拧在一处的眉心,心下只是叹息。
“可对大树而言,你不是无可替代的。到了冬日,经历风雨,大树能屹立不倒,你却会成为落叶。被抛弃不说,还要继续为它提供养分,没有回报,奉献一生。而最终,没有人会知晓这棵大树的成长中,你曾付出了多少。”
说完这段话,语兮不由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柴家。如果不是柴家这棵树长得太过萎靡,也许,她也会是攀附皇子的其中一员。
幸好,不是。
语兮回望向白浅,凝视着她稍有震惊,但更多不可置信的面容,张了张口,“你可以不信,但你最好……”
“你觉得我白浅会抛弃家族,听信你的一面之词?”白浅甩袖侧身,最后的眼神带着一丝笃定,“白家二小姐的人生,绝不会被他人左右。”说罢,已是转首斥责,“车架修好了不知通禀,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曦月多少还是能听出侯府夫人话中的意味。自家小姐平日里与大小姐关系极好,明明不是同母所生,却好得跟亲姐妹一般。老爷虽说对小姐不太顾及,但那也是想让小姐更自在罢了,怎可能是那夫人所说的那样。
旁人这般诋毁,小姐心中定是有气的。曦月不敢争辩,忙取过油纸伞撑开,稳稳地打在已经迈步而出的白浅头上。
回首再望,这侯府夫人真是莫名其妙。
……
“觉得难受吗?”祁轩看着白浅登上马车离去,这才靠近语兮。
语兮轻轻地摇了摇头,忽而转身回望,眸子里没有雾气没有水光,却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祁轩的心口有些无法言说的异样,抬手安抚般地轻轻滑过语兮在披风中不易捕捉的手臂,没有催促她将要开口的话。
语兮的唇抿起,长睫颤了颤。末了,眼底的阴影消失,朱唇微动,“如果柴家有一天……”
似乎是不愿意说出那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词儿,女子的话音顿住,右手不自觉地探出披风攥住男人的衣袖。
声音再响,轻了很多,“你……会帮忙吗?”
祁轩心里那份感觉在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微微蹙起眉,不是纠结于决定,而是迟疑于自己心中那般明确的态度。感觉到衣袖上的力度在加大,祁轩笑了笑,停在她臂上的手擦过她的脸颊,“我自会尽力。”
女子的心神就在这几个字间放松下来,她点点头,唇角微扬,有些满足,“那就够了。”
黑眸闻言眯起,她竟然不求一个全身而退的结果。仅仅是他尽力相帮,她便不再后悔。胸口的地方有些抽疼,被牵动的心绪让祁轩不自觉地付诸行动。
被放开衣袖的左手摆了摆,耳听衣袂摩擦,回撤的手转而扣住女子的腰身。没有拒绝,她的态度很柔顺。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短短几字的表达就让她如此安心,男人的心中不由有些澎湃。
停在她颊边的手屈指勾起,扬起她的脸,看着她眸中的自己,唇瓣欺近。
语兮继而反应过来男人的意图,稍稍推拒,却被更大的气力所阻拦。偏首去躲,哪想他跟得那样快。腰肢完全后仰,皱眉道,“你言而无信。”
祁轩眯眸,挑眉移开些距离,“在宫里你无法吃药的时候,可都是我这样喂进去的。”
语兮的颊边有些红,那些事情在她的记忆里不存在,可他说得有模有样,顶着救她命的名头。长睫颤动,“那是非常时期。”
祁轩轻轻一笑,“那非常时期就是可以了?”
“你这是无理取闹。”
看着语兮难得一见的小女子模样,祁轩有些被逗乐。心情大好的他,决定暂且放她一马。“是在这里继续等雨停,还是回府用膳?”
感受到男人的压迫感骤失,语兮直起身子,没有再做考虑,“回府用膳。”
祁轩轻轻一笑,拍拍语兮的小脑瓜,“看来兮儿是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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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侯府里一片忙碌。比起去岁男主人不在府中的模样,语兮觉着这才是真正的大操大办。
查芝箬没有交代云冥阁要做什么准备,语兮也没有去出头揽什么活回来。按怜儿的话说,明明是个年节的大日子,他们这云冥阁过得还不如平日!
但说是这样说,阁里该准备的也一样不差。侯爷没有再如何专宠语兮,但并不代表她已不受重视。该来的来,该送的也送,至少比初入侯府的时候要好上很多了。
廊上挂起的灯笼,院中竹竿系上的红丝带,门帘两侧的对联,满满的年节气息。
怜儿掀开隔挡寒风的门帘,语兮重又回屋坐下。方整理了衣袖,就见燕雯欲进屋加炭。手边的书册没再打开,淡淡地看那燕雯完事,轻启朱唇,“燕雯,侯爷与先生是如何相识的?”
自从先生开始不定期地前来对弈,语兮就知道这件事儿一直还没完。问不出祁轩的打算,也不觉得燕雯值得他们计划,思来想去,也只好留意起燕雯的变化来。
她知道燕雯嫉妒自己,兴许还有些愤恨她所得到的祁轩的关注。但除了偶尔捕捉到的燕雯来不及掩饰的憎意,语兮并没有确认她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但先生这个起因是确定的,那么不如……
眼前的人身子一震,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语兮眯眸判断,就见燕雯随即转身轻言,“先生是侯爷往年在夜城的时候遇见的。”
燕雯说完略微抬眸,眼底有一丝犹疑,“侯爷是这样同王妃说的。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夫人若有兴趣,下次先生过来可以直接讨教。”
语兮闻言略微仰了仰身子,此事她已经趁燕雯不在询问过先生,此时不过是找个由头。略想了想,“如此说来,王妃大抵也见过先生很多次了吧?”轻描淡写旳一句话,似是关乎查芝箬和先生,实则却在试探燕雯是否知晓王妃的往日动向。
燕雯仿佛没有听出语兮的意思,自顾自回道,“先生并没有到过凝析堂。奴婢也很意外侯爷会允准先生探望夫人。”
言语里带着无知的讽刺,语兮勾了勾唇角,“我也很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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