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营帐的谢如默有些无奈,这才多久,那两人就又把自己弄伤了。
女子的伤势主要是因为骨骼错位,调整过来重新包扎也就是了。只要他们不再出问题,应该也不至于造成习惯性挫伤。谢如默没问前因后果,只是单纯地查看了伤情,问清楚事发时女子的状态,多余的事儿男人没再吩咐,他也就当意外理解罢了。
但他没料到的是,男人会一并将他身上并未被自己知晓的伤口也交由他处理。谢如默自然没有问这伤势的来源,可他是医者,这样的外伤比起用药用毒的阴招来说,实在太容易推断了。
只是那些故事,与他无关,都是那个男人才需担心的事。
而他,正如主子的留言:方便时给予方便,不方便时,自保为上。
钟鸣事先交代的侍卫在前引路,及至回到了御医们待命的营帐前,这才回身向谢如默行礼告辞。
收回眸光,谢如默微微垂首前行,伸出的手还未触及帐帘,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谢院使可是方从侯爷的营帐回来?”
谢如默心下一叹,提了提背在肩上的药箱,回身抬眸看了眼来人,这才上前见礼,“微臣见过王爷。”话语稍稍停顿,“微臣确实是才处理了夫人的伤势归来。不知王爷在此,有何吩咐?”
明霍的凤眸毫无顾忌地将谢如默打量了一番,普通的六品御医官服,样貌清俊,却谈不上让人过目不忘,但想必在御医院那一众中年御医当中却是尤为好记的。目前官阶只是个院使,寻常的御医,便是入宫已有两三年,好似也没有多少向上发展的契机。
可为何偏偏是他,一而再地有机会替语兮诊治呢?
凤眸的主人勾起笑意,“谢院使才得空休息,本王便来叨扰,实是不该。但七弟那儿李院正有些忙不过来......”话音微顿,明霍微微侧了身,“不知可否劳院使去分担一二?”
七殿下燕明澈的身子一向不好,是以一向专职看顾的李院正一直多年都在春猎随行御医的名单里没摘出来过。虽则不至于总有状况,但以他多年照料,深知燕明澈体质的经验看,在他手下会有难以应付的场面几乎不可能。
谢如默没有抬眸去看明霍,明知是他找的借口,也无法儿质疑拒绝。微微挂了笑,“王爷亲自来请,微臣自然是要去的。”
明霍满意地转身,扬手在前,耳听青草柔软的响动,负手已是抬步。
一路上,谢如默除了偶尔提提药箱,眸光确认一下方向,倒也没有别的动作。这个幌子是明霍摆的,要解,自然还是要等明霍开口。
眼看着明澈的营帐已是不远,明霍终于缓缓开口,“本王与院使虽不熟悉,却有一个疑问希望院使能够解答。”
明知明霍没有回首,谢如默却依然挂上笑,脚步维持着和明霍的距离,“王爷请讲。”
明霍迈出的步子稍稍一停,转过身来,看着年轻的御医一笑,“许是本王误会,不过燕平侯似乎一再点名请院使为他的夫人诊治,莫非院使与侯爷或是夫人一早就相熟?”
果然是这个问题。
谢如默重又扶了扶药箱,对策早已想好,拱手在前,“王爷没有误会,微臣确实与侯爷和夫人都相熟已久。”
明霍不意谢如默承认得如此之快,不等他细问,谢如默已是继续道,“最早那次,还是在宫里见的。当时王爷和夫人都中毒昏迷,微臣便被派去看顾夫人,此事王爷应该也记忆犹新吧?”
明霍来找谢如默之前,早已将他们明面上的接触都调查了一遍。因着注意得晚,私底下的接触想跟起来已是无迹可寻。
原本他只是想确认他们是否早有联系,但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处的消息。可眼下春猎期间,祁轩已经两次直接点名要他了,这就不能不让他考虑之前的相遇也是有计划的。
只是这谢如默,一番话推过去,就像打在了棉花墙上,半点收效没有不说,还将事情推了回来。
明霍眯了眯眸,“院使的意思是,侯爷只是看中了院使的医术?”
谢如默轻轻一笑,手扶住药箱的肩带,“王爷这就为难了。侯爷如何想,微臣又怎会知晓。微臣只是行医治病,哪位主子有吩咐,听候差遣就是了。”
对话还不多,明霍却已明白再问不出什么来,当下放弃了追问,转身继续在前引路,心下却一时决定不了该怎么处置这个油盐不进的谢如默。
他的职位不高,服侍不了重要人物的宫苑。即便他是祁轩埋在宫里的暗桩,那么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对谁出手呢?
那次中毒,据苏墨的回报,一开始也不是谢如默执掌语兮的整个治疗。
几个老东西观念腐朽,又不愿尝新担责,这才轮到了谢如默头上。可即便是那次谢如默立了功,事后不仅御医院没有给予赞赏提拔,就连祁轩和语兮也没有多加感谢,看起来似乎确实无所谓谢如默能否借此上位。
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王爷?王爷?”谢如默眼见已经到了帐前,明霍还在凝神朝前走,只得出言提醒。
回神的明霍停步凝眉,看样子他还得再深入调查看看。回身带笑,“七弟那儿就有劳院使了。本王还有事儿,就不进去了。”
谢如默依言回礼,目送明霍走后,这才上前朝那帐前的侍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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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昏睡在榻上的语兮,猛然叫着祁轩就坐了起来,神色不比之前入眠时安稳,带着惊慌和对周围的防备。
祁轩方端过怜儿托盘上的汤药,听得呼唤,也不管放回托盘时溅出的药渍,疾步就到了榻边。伸手握住语兮的手,又将她还有些发颤的身子揽进怀里,朝一旁的怜儿使了个眼色,口中安抚道,“我在,我在这儿,没事儿了。”
语兮的意识还残留着睡梦中的焦急,听到男人的声音并没有立即放心。抬手轻推,“你的伤怎么样了?伤口是不是......”
看着语兮担忧的样子,祁轩伸手将语兮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垂首看着她的眸子,“感觉到了吗?我好好的,就在这儿。那只是你的梦,一个小小的噩梦,是假的。”
祁轩不知道语兮究竟梦到了什么,但她的焦虑不是作假,她的慌乱也不是作假。如果早知受伤比那些谋划更能敲打出她的内心,那他往日真该挑个时间带她深夜回府一次。
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从他的胸膛传递到自己的掌心。语兮闭了闭眸,摇头甩开脑子里那些血迹四现的场面,重新靠进倾身而来的男人怀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简简单单四个字,竟让祁轩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原本理智的心理因着这四个字变得柔软,变得感性。
他不是没有被人关心过。
那个人也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不以为然,好像只是觉得对方在大惊小怪。可当面对一个倾心的女子时,他有些心疼,有些不悦,有些......不知还该怎么去形容的感受。
不是纠结于谁的伤更重,单单只是因为此时的她忘记了考虑她自己,却为他一人牵动心神的模样。
原来他当年真的不是那么喜欢她。
男人的拥抱紧了些,语兮感觉到了,但却并无什么关碍。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相拥,谁都没有说话,直至外间传来钟鸣的声音,“侯爷,药怕是凉了,可要再热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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