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哥哥,既然都是要去,跟舞儿一起吧!”
语兮的手还没伸过去,那边的烈舞已是开口想要阻止。
靖承心下一叹,瞥了眼身侧的钟鸣,几步上前,“舞儿,我们骑马,脚程比他们快。师父还等着你回去,可不能在外逗留这么久。”
知道烈舞还会挣扎,靖承也不等她应声,伸手在她肩上一抓,下一瞬,两人已是安坐同一匹马上,好似缰绳都没攥紧,马儿便奔了出去。
语兮有些诧异方才靖承的执行速度,但既然人都走了,自是再没什么好看的。回眸看着未等到自己,已是完全踏上台阶的男人,“既是师父想见你,不如你还是赶紧去吧,我回房就好。”
“用过早膳了吗?”不顾语兮的推辞,祁轩倾身将她垂下的手攥进他的大掌,“去师父家,正好经过一个卖大饼的摊子。味道很不错,可以去尝尝。”
语兮被男人拉着下了台阶,看了眼静候在一边的钟鸣,转而再度开口,“那我们骑马过去就好了,还能......”
话还没说完,祁轩已是偏首压低了身子,附耳道,“你还需要恢复,不便骑马。”说着直起身,唇角勾笑,“也不是很远,我们走过去就好。”
语兮原还不是很懂男人的意思,但听他在耳边低语,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耳垂再度染上粉色,眸光有些闪躲,片刻,“那,那就走吧。”
祁轩一笑,侧首看了眼钟鸣,手扬了扬,便领着语兮朝街东口走去。
钟鸣早在靖承同烈舞说他们骑马脚程更快时就已经有了联想。眼下看两人确实不会骑马了,扯了扯缰绳,递到一直在旁,无从插话的守卫手上,转而跟上两人的速度。
转过的大街已经有些热闹起来,摊贩不多,但都规规矩矩地做着生意。钟鸣错着一些距离随在二人身后。许是祁轩顾忌,确实比平日里的速度放慢了些许。
其实语兮走起路来并没有多大关碍,只是一时被男人的小细节乱了心弦。一直抿着唇没有开口说话,却不知男人的眼梢始终观察着自己。等到鼻间被越来越浓郁的葱香味填满,男人拉着她的手微微一拽,她便跟着停了下来。
听着祁轩熟络的和摊主大哥打着招呼,自顾自地取过一边的油纸袋夹了个大饼,转手就递到了自己眼前,眉眼带笑,“尝尝看。”
语兮伸手接过,还有些烫手,忙双手稳住。朝那大哥笑了笑,这才稍稍侧身咬下一块饼。唇齿间瞬间被这朴实无华的葱油饼征服,外酥里嫩,带着葱花的香味,似乎还有些肉沫的微咸,霎时填满了整个口腔。
祁轩看着语兮被点亮的眸子,转首看着付账的钟鸣,“给师父和靖承他们也带一个。”
摊主大哥嘿嘿地笑笑,“侯爷总来照顾我这小本买卖,今儿这几个饼权当我送的,这钱便不要了。”
“那怎么行!魏大哥也要养家,既然知道我经常来,那便不要客气了。”祁轩说着便把那摊主大哥推给钟鸣的铜板按住,手下力道不减,玩笑道,“今儿我夫人可也在呢,魏大哥可不能不给面子。”
那被称作魏大哥的摊主一早就注意到了随在祁轩身侧的语兮,只是不便直接询问,这才一直没有提起。如今祁轩已经开口介绍,便也不再僵持,朝语兮颔了颔首,“难怪侯爷方才那么照顾,原来是夫人。魏某粗人,夫人不要见怪。”
语兮吃了一小半的饼,听他们“争执”,早已停了下来。此时见对方望了过来,不由欠了欠身,“魏大哥的饼果真一绝,勿怪侯爷还专门带妾身来尝尝了。”
那魏大哥闻声哈哈大笑。三人略作停留,又说了几句,这才继续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待得拐进一条背街的小巷,行至第三处门额前,大敞的院门内,语兮便看到了一匹悠闲的马驹,以及内里可算是同祁轩房前一般无甚装点的院落。
步入院内,简简单单的三间房子挨在一块儿,并不拥挤,却莫名让人觉得心有苦味。
语兮的脚步顿了顿,虽还未确定,可即便不是风逐将军,依那守卫对这烈将军的紧张,祁轩对师父的敬重,照理都应该会在一处更为讲究的院落定居。是以眼下的情形,到底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祁轩回身看了看停步的语兮,见她随即已是带了笑,当下没有多问,手腕用力,已是领着她跨入房中。
靖承正俯身在床榻边为烈将军诊脉,听见声响,也没回头查看。
他身后一直绞着手绢的烈舞却是在祁轩进来时立即眼眸一亮,忽略掉随后跟至的语兮,靠近几步,伸手挽上祁轩牵着语兮的那一侧手臂,“轩哥哥,你可来了。”
语兮也没计较,顺势抖了抖衣袖,隔开些距离,这才靠近床榻。转首看了看还捧着热乎葱油饼的钟鸣,眼梢微微一挑。
钟鸣自然也是见惯了烈舞缠着祁轩的招式,朝语兮微微垂眸,视而不见地转过祁轩和烈舞身后,重又将手里的一个油纸袋折了折,便递给了已然收手退开的靖承。
靖承也没客气,咬了一口,这才在祁轩提醒的眼神里开始说明,“师父没什么事儿。可能昨夜又没睡好,晨起吹了风,所以脑子晕晕乎乎的,让舞儿小题大做了。”
祁轩稍稍抽动了番被烈舞束缚住的右手,没有效果,便也放任了。靠近的看了看床榻上闭目休息的人的脸色,“不会因此发热吧?”
“不会。”靖承吃着大饼,咽下了这口才继续道,“师父毕竟那么多年的底子。虽然他老人家确实自己折腾了不少,但除却有时候不太清醒,并没大碍的。”
祁轩似是有些无奈,但却并没有再多打扰。回身朝已经退到一旁嚼着最后几口葱油饼的靖承轻轻一哼,“要不是知道你的医术,就你这模样,直像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
烈舞轻笑出声,钟鸣却是径自去厨房找了两个碗将还没用的葱油饼盖了起来。语兮眼眸一滑,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感受着离开京城回到他们“地盘”的当下,这两位挚友间的深厚情谊。
原来,自己所认识的柳靖承,只是他的一部分罢了。
揉着油纸的靖承不以为意,摊了摊手,“江湖郎中的话,你还不是信了。”
祁轩本就只是玩笑,也没再去接靖承的话。空闲的左手扒下烈舞挽着自己的手,转而开口,略带责备,“舞儿,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师父出事了这种谎,你是不该......”
“我知道啊。可爹爹什么时候是神志不清,什么时候是真的身体不适,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能确定?不去找轩哥哥你来,我还能怎么办?”烈舞一听祁轩的开口,就知道是要对自己说教。连忙就开口打断,一早想好的理由顺势就甩了出来。
“我又不是没教过你,明明是你自己不用心学。”靖承抱胸看着烈舞的狡辩,知道祁轩难办,直接便开了口,“你那点小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可你这么对师父,就不怕他老人家心寒吗?”
“哎呀,你怎么就知道教训我!等我爹醒了,一定要让他罚你倒立两个,哦不,三个时辰。”烈舞有些气急败坏,尤其是看到语兮在场,靖承还这么不给她面子,揭她的底儿。
其实语兮对于烈舞的这份心思并没有多少挂怀,反而是对榻上那个似乎陷入沉睡的烈将军有些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翻滚。且不说他是不是风逐,一代军将,如今落得个神志时不时会不清醒的结果,这对一名为军者的自尊会有怎样的打击?
不能战死沙场,却被身累所疲,到底还是会有遗憾的吧。
看着烈舞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小孩子般的心性,让语兮也不免有些无奈的伤感。总不能指望别家的姑娘也跟自己一样,还没及笄,就已是看透世态炎凉吧。
弯了弯唇角,语兮收回思绪,忽听身侧床榻的方向传来极轻的一声呼唤,“鸢鸢?”
语兮转首看去,就见榻上的烈将军睁着一双眼凝着自己。他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撑起身子,张了张口,却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
下意识地,语兮微微弯下了身,靠近了些,“将军,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轻羽缭乱了心弦。
语兮望着那双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眸,不是可怜他,但却莫名想对他好。
祁轩看着两相无言的二人,心知情况,正欲开口解释,就听语兮又是轻轻问了一句,“将军可是认错人了?”
榻上的人忽而微微一怔,随即垂首喃喃,“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言罢轻轻一叹,再抬首,眼眸已是移了开去,“你们都来了。”
语兮有些莫名,但还是直起身稍稍退开,让闻言靠过来的几人能更清楚的同那榻上的人说话。
“师父觉得还好吗?”祁轩看了眼语兮,伸手理了理头枕后的褥子。及至师父重新靠回,这才蹲身询问。
“都是老毛病了,舞儿又麻烦你们了吧?”方才的失态就此被抹消,男人看了一眼烈舞,却并未开口责备。
祁轩自是没有承认,靠后的靖承和钟鸣便在这个空当也插话避开了话头。烈舞忽又有些得意的瞥了眼再度沉默的语兮,却没有看到她以为会有的反应。
说了几句后,祁轩当然也没忘了将语兮介绍给自己的师父。
烈舞有些不悦地哼了哼,语兮没有理会,却也终于在祁轩的说明中确定了心中所想。
眼前这位,正是风逐将军烈缅。虽已迟暮,但忽略醒转时的错认,眼眸依旧透着审视的光亮,气质沉稳,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他当年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稍稍曲膝,语兮嘴角含笑,“侯府夫人柴氏,见过风逐将军。”
“都是当年的虚名了,难为你还记得。”烈缅摆手笑了笑,没去深究语兮出现在此处的缘由,匆匆一眼,便转向了祁轩,“城外的布防都安排好了吗?”
语兮有些意外烈缅并不愿多谈当年的事儿,但毕竟是人家自己的态度,没理由去干涉。见他们已经开始谈起了军事,语兮不便打扰,无声地福了一礼,便转去了院中等候。至于身后跟出来的那个人,语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抬眼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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