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领着，自然就不会有太多人再在意洛筠本身。
勾栏院的场合，大家半斤八两，谁又管谁今日是找姑娘还是兔儿爷？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客人花楼不接？一夜春宵本就是双方互益的事儿，男人或女人，又有什么差别？
小厮一面殷勤的介绍，一面将洛筠直接往楼上引，说得全是规格最高要价最贵的主儿，就巴望着能在洛筠身上好好捞一笔。
洛筠自然猜得出小厮的意图，只淡淡笑着，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大厅中央的舞台，“今晚可是有什么表演？我看这厅中的客人倒是不少。”
小厮回过身，闻言解释道，“今日是我们漫婷姑娘初次上台的日子，虽是卖艺不卖身，但瞧瞧这厅中的爷儿，有不少都是冲着她来的。”
“为何？不是还没见过客吗？”洛筠望着空旷却布置得极为艳丽的舞台，继续将小厮的脚步拖住。
小厮看了一眼洛筠，脸上笑意明显，“看姑娘不知，小的就给您细说说。”
“这漫婷姑娘，全名郁漫婷，是咱们华都最有权势的郁相的独生女。”见女子在认真听，小厮便带她朝楼梯口旁边让让，以免给上下楼的其他客人带来不便。
“那郁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得不得了，自然也树敌颇多。可就在卫华开战前，不知是何缘由突然被罢了官，一下子全族获罪，府邸被封，充军充妓的不少。”
他说着示意洛筠去看厅中诸人，“漫婷姑娘沦落至此，这些人，怕有不少都是来看笑话的。”
眼见女子抿起了唇，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事实，小厮连忙又道，“人各有命，我们这儿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看她可怜就当小姐养着不是？这世道，可怜人又何止她一个？”
洛筠没太细听小厮后面的话，只觉得这满厅的不怀好意，才是真正摧垮一个人的恶。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经历如此变故，跌得这般猝不及防，本身就不是一道很容易便能爬起的坎儿。如今接受命运成为清倌，却还要受人奚落，忍受恶语，当真是......
洛筠摆手拒绝小厮紧接着的引路，人朝厅中又走了走，“既然是出好戏，那我留下看一看才好，不然错过了岂不遗憾？”
说着还给小厮喂了一颗定心丸，“慕名而来，这里的兔儿爷必是最好，若不留到最后好好欣赏，那不就辜负了？”
此言一出，小厮心里便有了底，忙附和道，“姑娘说得是，小的即刻给您安排个好位置。”
说着扯着脖子瞅了瞅，随后带着洛筠来到一处后排靠边的桌前，“这里不仅能看到舞台的全貌，又隔开了旁外的喧嚣，姑娘可还满意否？”
洛筠眼眸一转，将四周稍作打量。此处偏于主道，容易隐蔽，的确符合自己低调的想法。从袖中掏了锭银子抛给小厮，“备些小菜，再烫壶热酒来。”
“得勒，小的这就去准备。”
......
等到小菜上桌，热酒倒入杯中，厅中的大多座位也已被人占据。
洛筠将兜帽取下，避免太过异常反而引发关注。尝了几口桌上小菜，倒是爽口开胃。热酒下肚，人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女子沉默的在自己的四方桌内享受着独饮，甚至不必她提醒，也有人麻利的在她倾尽酒壶的不久后，重新呈上一壶烫好的热酒。
舞台开始骚动，洛筠便放下了手中长筷。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那唤作漫婷的姑娘怯生生的抱了一架古筝上台，曲调于洛筠来说并不熟悉，想来是华国特有的一只曲谱。
平静而顺利的完成，技巧能力算不得有多高。按洛筠的标准，要做花魁是远远不够的，倒难为还有这么多人来此“捧场”。看来这郁相平日的为人着实不敢恭维。
洛筠因着饮了一壶多的酒，脸上有些泛起红晕。可比起面儿上，她的醉意还未上头。那舞台的表演本就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只是看戏之人如此安安静静，怕是曲终之时才会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筝弦的震动还未消止，已有人率先开了口，“呦，漫婷姑娘好生才华，本大爷意犹未尽，不如请姑娘到房中再单独指教？”
话中意味不言而喻，立时引得哄堂大笑。
洛筠抬眼看向那个绞紧了手指的女子，容貌谈不上出挑，更缺少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
举杯之间，又有人加入了调戏漫婷的行列。
其中一人明显喝高了，不光在言语上逗弄，竟还跃上了舞台，伸臂扯住漫婷的手腕，叫嚣着要她作陪。
没人理会摔在地上的古筝，在事态还停留在表面吵闹之前，也不会有青楼中人出来调停。
越来越大的吵嚷声让洛筠不由皱了眉。她扫了眼舞台四周，已有一些壮汉在靠近，应该是楼内负责制服闹事之人的，此刻戒备着，却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厅中之人见漫婷不知所措，一时哄笑非常。后又出现了一个与那醉汉相争的“出头之人”，动机不纯，一看就是想将事情闹大，让自己尽兴的那种人。
可能是都喝了酒，拉扯之间火气上头，竟隐有干架的趋势。
老鸨终于出面劝解，奈何醉汉最不讲理，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要漫婷在他们之间选择一个作陪的结果。
原就是卖艺不卖身，漫婷心里苦闷委屈，哪里愿答应做这种选择？可如今全靠青楼妈妈养活自己，如果不答应，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但这实在......
洛筠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如此发展。酒劲儿的促使下，她忍不住开口，“两个大男人为难一小小女子，倒还觉得自己挺长脸。”
声音明明没有刻意扬起，却穿透了整个大厅，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她叩了叩桌面，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完，眼眸转过，轻轻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你谁啊？敢管本大爷的事儿？”醉意更深的那人还没找到洛筠就开口斥道，随即发现自动自发让开的人群之后，一女子噙笑望着他，竟就失了神。
那是张尤有吸引力的脸，绿色的眸子如宝石般点缀着她微红的双颊。浅浅的笑意，无端让她像一幅画般唯美，不敢打扰，只剩下沉寂。
感觉这么对峙有些累，洛筠支肘撑住脑袋，绿眸点了点说话那人，“你确定要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得随意，但似乎藏有某种暗示。妈妈不确定的又将洛筠打量了一番，却又实在没法儿和脑中的一些贵人对上，刚要说话，另一个没开口的男人也开始骂骂咧咧。
“我管你是谁！拦着我玩儿她，那你陪大爷我玩儿啊！”
绿眸的女子微微挑起了眉，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你最好记得自己刚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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