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的发言只引来了对方的不满,那再多言语说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洛筠没法儿判断自己的多管闲事是酒意还是借机发泄,但她的确有些见不得这种状况。
说出去的话已然收不回来,何况厅内未必没有其他有功夫纠缠的麻烦人。思及一路跟着自己的尾巴,洛筠索性抛却后顾,反正刚刚那番话即便自己不计较,那人怕也难过。
“出来玩自有出来玩的规矩。既然人家姑娘只卖艺,你们非要她作陪,岂不是无视规矩?这要是传出去,谁知道你们这种人会不会赖账,还有哪家楼敢接你们的生意?”
洛筠抖了抖衣袖,悠悠然又斟了杯酒,也不去看旁人,轻轻巧巧的抛出一句,“出门没信用,倒是和那畜生一般。”
最后这句,立时激怒了那领头闹事的两人。
醉汉们的酒似乎醒了不少,双双瞪视着抬手欲饮的洛筠,破口大骂,“你个小妮子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问问大爷我是什么人,就敢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洛筠不等他再说,立时出口反驳,调笑道,“呦,耗子啊?那不人人喊打吗?”
说着转首看向舞台旁还未动作的那些壮汉,“几位大哥,那儿有只耗子吱吱叫个不停,还不快打出去,不然待会儿还得招来更多的耗子!”
“砰”的一声,最靠近舞台的一张桌子被人大力掀了起来。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洛筠就觉得有一股疾风正向自己飞来。她抬眼眯眸,却没有动作,偏那朝她投掷过去的东西已失了准头,撞上她身后不远的红柱。
酒杯碎了个彻底,残留的酒洒上红柱的表面,晕开一片湿痕。
妈妈眼见事情闹大,赶忙上前劝解。愤恨的瞥向洛筠,但又不好发作,只得先安抚那位在她眼里更不好惹的主顾。
洛筠淡淡一笑,没有一丝女子花容失色的不安,镇定得好似方才那盏子没擦过她的耳际一般。
刚才那招的确来势汹汹,可惜冲动有余,很容易被看清轨迹避开攻击。
那个人既然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引她过来,眼下即便人不在此,定也不会不安排暗卫保护。不管究竟有几个人跟着自己,至少安全问题,洛筠想她该是不必操心的。
醉汉被妈妈拉住,目光却没从洛筠身上移开过。那其中燃烧着被违逆的怒气还有征服的欲望,如此简单易懂,仿佛只是个空有银钱没有脑子的莽夫。
洛筠正思量着,突觉另一道视线混在那一片关注她的注视中向她望来。过分的炙热令她生出异样的预感,抬手将酒杯放回,下意识就去寻找那视线的主人。
透过人群的缝隙,洛筠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所在。
他身上罩着一件貂裘大氅,搁在桌上的右手拇指上,套着一只白玉血纹的板指。仅仅凭衣袖就能分辨出那是很贵重的锦缎,绛紫的色彩,一如他曾经说过的话。
洛筠看清那人的样貌,心头立即迎来一阵抽痛。她赶紧别开眼,再不去听旁人说了什么,起身就要离开。
分神之时,女子没注意到另一个未被妈妈拖住脚步的男人已走到了她的桌前不远。
眼见洛筠要走,男人自是不肯就此放他离开。方才洛筠的话听起来似是只针对向她回嘴的那人,可实则是将所有欲插手闹事的人都嘲弄在内。
他探手想要扣住女子的肩膀,但还不及触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手肘,骨头立时疼痛难忍,只扯下了女子身上的披风。
洛筠因身后的拉扯下意识的回了身,方瞥了眼那人抱住手臂的模样,眸中不觉流露一丝怜悯之色,淡淡叹道,“奉劝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和手。”
话音才落,女子便头也不回的朝楼外走去。
然而这一次,脚步再度遭人阻拦。
洛筠抬眼看向拦住自己去路的品铭,并不欲开口说话。她抬脚便要绕过他,只见品铭将身子躬得更低,眉头紧皱,“爷儿请您过去。”
女子皱着眉,停顿片刻,仍旧没有改变初衷。
脚步将将抬起,另一道更熟悉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或许我该拆了春熙楼。”
洛筠脚下一滞,不知该说是默契还是什么,她竟瞬间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说的分明不是他们正所处的这间春熙楼,而是千里之外卫京的那一间。
女子猛然回首怒视,可那人却只留给她一个侧影。
他威胁她?他又威胁她!
愤恨的收回视线,因着知道自己再不能迈出一步。
洛筠在原地立了片刻,深呼吸几次,最终乖乖走回那人所在的桌边,沉默的坐了下来。
周围关于事态变化的议论不绝,当事人更是怒不可遏,叫嚣着要教训方才敢出手伤他的人。
洛筠对此恍若未闻,伸手取过男人面前斟满的酒杯,手腕晃了晃,直接仰头饮下。
祁轩看着女子饮酒,不觉皱起了眉。想起进来的时候就听暗卫说她已喝了一壶还多,连忙抬手抽回她放下的酒盏。
洛筠没有理会,只一味盯着桌面。顿了顿,直接拿过酒壶,瞥了眼男人握住酒杯的手,指尖叩了叩桌面,随即轻提杯子上沿。
祁轩没有立刻妥协,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女子已将手收回,挑开壶盖,似有径直开灌的意味。
略重的一声响起,酒杯还是被男人放回了女子面前。
两人无声互动之间,一桌之外的天地早已闹翻。
酒醉的男人还在骂骂咧咧,舞台上的女子嘤嘤低泣,妈妈苦心相劝,壮汉冷脸包围。
祁轩被吵嚷得有些不耐烦,转眸冷漠的扫了眼那还抱着手臂破口大骂的男人,眼神冰冷带着杀气,让同一条视线上的人都不禁一身冷颤,再不敢言语。
祁轩刚收回视线就见洛筠又倒了杯酒,偏首看了眼品铭,无声的下达指令。
品铭撤身去安抚厅中还欲挣扎的矛盾之源,四方桌前便只有洛筠和祁轩相邻而坐。
洛筠没再饮酒,不愿开口又无法离开,当真是无趣得煎熬。
转眸打量之间,才发现桌上还有一盘水果,细看之下,不免沉了沉眸色。
那是华国特产的一种葡萄,眼下能上这么一盘,必然是在冰窖里保存下来的。
这葡萄还有一个名字唤作“乌珍珠”,颗颗饱满,肉色偏深。粗粗一看,便知这盘乃上等品相,放在这种地方卖,只怕价格也番了番。
可这究竟是随意上的,还是被小厮坑的,又或者是拿来讨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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