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经过夜城的时候，谁也没再提要去看看的话题。寻常的入关穿城，仿佛这个城镇本就没什么不同。
马车向来比马队要慢，但祁轩顾忌洛筠的身子，还在华国境内的时候，两日必会进一次城，让她睡一晚好觉。
跟随的暗卫自是不会有所意见，可面对积压的奏报，品铭在理解之余，更心疼这个次次半夜起来交代事务的男人。
品铭也不知是祁轩隐藏太好，还是洛筠压根儿没有关心，只是每每想劝之时，都被男人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说到底，他们都猜不透女子如今的打算和心思，既不承认，为何不决绝一点的离开呢？
当然，并不是他们盼望着她能离开，而是那么多年的了解下来，她如今不上不下的反抗实在透着种异样。
不愿意好好成为“替代品”过宠妃的日子，偏偏又“温顺乖巧”的伴在左右？
品铭瞥了眼身后隔着车帘的车厢，微蹙着眉，不懂女子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
进入卫境之后，车队的节奏就紧凑了起来。
洛筠大多数时间都过得比较无趣。她没有像男人一样忙碌的事务要处理，一直坐在马车内赶路，有些闷，但却并不会觉得烦。
她知道眼下男人突然变忙是因为之前有事都在背着自己处理，可车队一旦上路，回避的机会急剧缩减，他的疲惫就越发不能忽视了。
洛筠明白，男人这样做不是为了做给她看。她体会得到他的用心，所以只能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
她想劝他放一放，歇一歇，可话在舌尖打转，到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不能给他希望，更不能给自己希望。
祁轩翻过一页小册，刚抬眸，就见倚在小柜上的女子在盯着某处发呆。他这一路再没多逼问过她，他任由她打算考虑甚至计划，却否认不了内心的惧怕。
是，他已决定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要强行将她留下。哪怕用捆的绑的，也不让她离开一步。
但这是他的外在强制，她的心，他真的没多少把握。
她心里有没有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可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留下？祁轩不知道，甚至隐隐觉得，她想离开的决定并未因近来种种而改变。
面对一个女人，得到了她的人，也没错过她的心。偏偏饶是如此，自己竟依旧留不住她？这是一种怎样的挫败感？
男人收回目光微垂下眸，窗帘透入的光亮忽明忽暗的在他眼前描摹着女子的轮廓，他看着她的耳坠在荡，发丝在扬。有种安静祥和的温暖感，却令他不敢奢望。
忽然的，那道影子动了动，祁轩闭了闭眸，正要抬首望去，影子的主人已先一步靠到了他的近前。
“今日好像是除夕了？”洛筠看着男人黑眸里一闪而过的沉色，不觉心头微疼。
祁轩偏头想了想，随即抬手将洛筠耳边的发挂回，“行程赶不上，这个年要在外面过了。”
男人唇边的浅笑很淡，却让洛筠无法忽视。她回忆了一下车队现下穿越的地界，突然提议道，“既然总是赶不回去的，不如今晚进城守岁吧？”
祁轩听言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女子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她从不过问行程安排，除了最开始那次。后来无论他是入城还是在马车上将就，她都没有发表过意见。
是因为旅程乏累，还是因为除夕这个日子？
越靠近卫京，男人的情绪就越没有之前那般欢喜。洛筠看不出来却感受得到，只是好像谁都不愿越界，以免触疼了伤口，让相处重新艰难。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是没回应，洛筠朝前又凑了凑，“不去吗？”
女子的绿眸并不含什么希冀，只是单纯的望过来，却让祁轩有些移不开眼。
不管怎样，她在邀请自己度过年末的最后一夜，并且不出意外的话，来年的第一个清晨，也会陪他一起。
对比前三年嘈杂孤独的新年，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一份礼物了，可为什么会让他有种，分别前多制造些回忆的感觉？
应该要高兴的吧？但心里总有些提不起劲儿。
眉心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祁轩回神，才发觉是女子抬手压在了他的眉间。
“真不去？”洛筠没有多问，避免触碰那些双方都隐隐知晓的东西。
男人伸手将女子的手扯下，顿了顿，将她迎面抱进自己怀里，“除夕夜街上未必有人，不怕会更无趣吗？”
洛筠跪坐在祁轩腿上，衣摆交叠，倒也不觉得这种姿势有何不妥。想了想男人的话，不由反问了一句，“难道在马车上更好？”
祁轩微怔，倒是没想到是这种答案。唇角不觉勾起弧度，心境也轻松了一些，“那可得尽快，不然客栈就没有房间了。”说着便叩了叩车框，待得品铭回应，简短交代了入城的安排。
马车外得令的品铭如何先行遣人去布置祁轩就不多关心了，黑眸落在女子披风下露出的玉颈，不觉将怀抱又紧了紧，想更真切的感受她的存在。
距离的拉近，导致洛筠垂在男人手臂之外的双手不得不抬起，思量了片刻，终究是顺势环住男人的颈项，在他埋首在自己颈间的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男人的脊背。
有点像在哄小孩，这个认知令洛筠不禁轻笑出声。虽则是带着点无意识的举动，可男人需要安抚，好像也不言而喻。
情绪似乎重新落回谷底，车厢内的两个人都没再出声。
就这么拥着坐了好一会儿，洛筠觉得腿开始发麻，这才推了推男人，“麻了。”
祁轩很轻的应了一声，声音藏在女子的发里，有些听不清楚，但他还是很快放开了她。
冬日里有时候就是这样，抱着拥着某样东西的时候不觉得，可一旦分开，那种凉意渗透，取代温暖的空虚感，就会莫名强烈。
男人将女子打横抱起，换了个姿势，开始给她揉捏小腿。
洛筠垂眸看着男人在她腿上缓解的手，稍稍一滑，便能瞥见他微抿的唇，想别开眼，却又不忍。
她就这么盯着他，而他则一门心思的给她舒缓发麻的小腿。没有人问一句“好些了没”，也没有人提醒一句“已经好多了”。
马车一直在摇晃，直到男人不自觉停下了手，女子悄悄偎进他怀里，想确认她是否睡去的黑眸才撞上那双凝视他许久的透着幽光的眼。
眼里的男人似有忧伤，眼眸的主人却在微笑。
她勾了勾唇，拉下他的衣襟，说了四个字，彻底终结了整个车队的行程。
“现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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