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早已得知蔻丹下山的消息,是以此时见到她,并无过多意外。他从不认为蔻丹会在松枫山上呆一辈子,但她回归的这个时间点,让近来本就梳理不通的思绪越发的乱。
男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垂眸看向眼前大礼相见的女子。没有苛责,没有多问,只是伸手一抬,笑着道,“若非还是那个性情,朕都要认不出来了。”
他说着探手拍了拍蔻丹的肩,“几年不见,小丫头是越发漂亮了。既然回来,那便好好住下。你原先的宫苑朕命内务府时常打扫着,晚些让品铭直接领你过去就是。”
皇帝的话藏着笑,并不会让人发觉他深层次的情绪。他说完朝品铭示了意,抬眸的时候,视线滑过稍远些的钟鸣,只是一扫而过,重又落回起身的蔻丹。
旁人不知道,但接触到祁轩目光的钟鸣却被那眼神震住,僵了一瞬,有些不自然的偏开了目光。
旁侧的明澈莫名感觉到钟鸣像在回避着什么,转眸望去,偏偏又被蔻丹藏在衣袖里紧握的手抓住了注意力。
明澈向来清楚,蔻丹对他们几个亲哥哥的感情都不比对隔着一层血缘的祁轩亲。以前老六总欺负她,自己身子弱,老八老九更不会照顾人,所以他素来没觉得她亲近祁轩有什么不可。
倒不是眼下他觉得蔻丹与祁轩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他突然想到,与祁轩相熟,蔻丹势必也不会对钟鸣陌生。那么方才这三人之间的小动作,是否藏有什么他不知晓的瓜葛?
思及此,明澈不觉拧了眉。说实在的,他不认为祁轩到如今还会向自己隐瞒什么计划,即便是关于那个没有来的人,他也多少知道一些。
只是,蔻丹的出现未免在时机上显得太过诡异了。
既然知道今日麒国使臣会抵达,那么就算赶不及,有帝后亲自接见,蔻丹这个许久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公主实在没必要在此刻冲进迎接的队伍里。
冒着惊扰使臣的风险,不如日后专门拜见。反正今日出席参宴的人那么多,使臣们能记住一小半主要的就不错了。
两方同为公主,身为卫皇的祁轩接待了麒国公主而“冷落”自家妹妹,多多少少也会显出其对使臣的重视度。
所以,蔻丹又是为何要在此时赶回宫中呢?
“怎么是你?”
一道满含吃惊意外的声音打断了明澈兀自的猜想。他循声抬首望去,就见起身后的蔻丹看着祁轩身侧的方向一脸诧异。
异国服饰的女子两步上前,腰上赤色的长鞭紧紧束着她纤细的腰身,手袖略微抖了抖,拉住面前女子的手,“方才听你同你皇兄说话我就发现了,想不到你也是一国公主。”
“你是......赤瑾?”蔻丹细细打量着这身陌生衣着下的脸孔,不确定转为欣喜,“原来你就是麒国派来的使臣?”想想刚刚的听闻,“你是麒皇的妹妹?”
“怎么?我是我哥的妹妹那么奇怪吗?”慕容瑾板起她俏丽的小脸,“你又没见过我哥。”
蔻丹听言不觉掩唇一笑,“我当然没见过,只是没想到麒皇的妹妹居然是个疯丫头。”
慕容瑾哼了一声,“小蔻子,你这样对使臣说话可不礼貌哦!”
品铭听着眼前两位公主莫名熟稔的对话,不知为何,竟有种道不清的违和感在心内腾升。
她们是如何相识的?还是在这般敏感的时期?
明澈没再关注钟鸣的变化,抬眼看了看祁轩的神色,向前一步笑着出声,“小蔻子,本王倒是许久没听人这样唤你了。”
蔻丹闻言转首,见是明澈,避开他身后被挡住的钟鸣,略略欠身,“兄长几年未见,自是听不到这样的打趣了。”虽是笑着在说,但蔻丹神色里的低落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
慕容瑾瞥见,奇怪之余,拉了拉蔻丹的衣袖,“你之前说这外号是一位兄长给你取的,是卫皇还是这边这位......王爷?”
明澈见慕容瑾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自己,连忙重新介绍,“瑞亲王燕明澈,入城时曾与公主有过一见。”
慕容瑾经提醒想起来一般的点点头,随后抱歉的笑笑,“见的人太多,有点乱。”说着直接追问起明澈,“所以那外号是你取的?”
“不是。”蔻丹的声音在明澈正斟酌自己该如何开口时响起。她见慕容瑾回首望来,淡淡笑了笑,语气平淡似无波澜,“那位兄长已经过世了。”
近前的几个人都听得懂蔻丹说的是谁,除却慕容瑾碍于这种答案不好再言,其他几人,都是各有心思。
关于六哥明霍,明澈只知道当时他逃出了宫,没有卷土重来,而是踏足武林,一定程度上也做了一方霸主。
他很满意眼下两方各不相干的状态,但洛筠的出现,又让他不免担心平衡终会被打破。
照理来说,松枫山上的蔻丹虽避免了被卷入宫斗,可世间的传言,那些关于罪妃莫氏的描述,她必然是会听到的。
她对明霍的感情是不比对祁轩的深,然而血缘在那儿,自己当初是无奈,她未必不曾煎熬。
她的声音语气太过平淡,或许是放下了看开了,但作为兄长,明澈隐有担忧。毕竟这是不属于当年蔻丹的成熟。
沉闷的气氛,最终被皇帝出言驱散。
祁轩瞥了一眼钟鸣,继而微微弯腰,“既然你与公主相熟,那不如就将公主下榻的地方安排在你宫里,你可要好生照顾贵客才是。”
蔻丹闻言抬眸,又看了看身侧的慕容瑾,就见后者笑着挑眉,“怎么?不欢迎啊?”
这插曲一闹,蔻丹的情绪亦有好转。
祁轩侧首交代品铭,继而转身,手袖一扬,邀请之势已成,“那便继续吧。”
因着蔻丹的出现,慕容瑾也不一味和祁轩搭话了,大多数时候都找蔻丹给她介绍眼前之景,奈何几次之后,蔻丹久不居宫内的情况就暴露无遗。
查芝箬陪在男人身边,眼见将近茈佪殿,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才总算放下。
她虽一早听闻洛筠称病不会参加此次接风宴,可碍于从父亲那儿知晓的消息,越发觉得这洛筠一日不除,当真祸患无穷。
当初太后给她下的药既没弄死她也没达成她们的目的,还累得自己受牵连,一直不敢有大的动作。如今男人回朝,虽与洛筠无甚交集,可赤雪宫却防得越加厉害了。
使臣和公主进京,人员变杂,宫中定会出现机会,只要......
不等查芝箬再多构画,男人微沉的嗓音就突然冲入她的耳膜,令她始终下意识跟随的脚步蓦然停下。
“出什么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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