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芝箬这次发的脾气很大,饶是不清楚前因的洛筠,也能感觉出她没多加掩饰的十足恨意。
当朝皇后只此一子,不仅是皇帝的皇长子,还是眼下皇帝唯一的儿子。换任何一个人来想,都清楚这个孩子对皇后的意义,更何况如今有人想算计孩子的性命。
但不是自己做的洛筠绝不会认,就算明白了查芝箬突然相逼且情绪激动的缘由,该了解该争辩的,她也一样会做。
洛筠首先在地上跪好,既然查芝箬认为谋害皇嗣一事乃是她所为,那此刻挣扎反抗,谁知道被激怒的女人会不会直接下杀手?
即便她没有,场面一混乱,意外就变得寻常。这殿中之人,可还有嫉恨自己的。
洛筠的安分,换来了身后嬷嬷的稍稍松懈。她自然不敢轻易松开自家主子憎恶的对象,但让自己站得轻松一些,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眼见女子不再顽固,查芝箬冷哼一声,“筠贵人怎么不争辩了?知道事情败露,就没立场和脸面再叫嚣了对吧?”
看着女子微垂的脸,查芝箬心中恨意不减反增。她猛地一拍凤座扶手,厉声质问,“谁给你的胆子,敢谋害本宫的璃儿!你以为皇上宠你,会连亲儿子都不顾吗?”
端庄的皇后在“撒野”,跪坐的女子则在思考。
谋害皇嗣是重罪,查芝箬不可能无根无据的污蔑自己。在一个憎恨自己且因孩子失去理智的母亲眼里,一定有什么关联成为她将矛头指向自己的起因。
洛筠环视一眼殿内,下首颜妃的位置空着。如果不是她还未来请安,就是进入景仁宫的颜吟已被查芝箬控制。
经过上次巫蛊一事,查芝箬必定不想重蹈覆辙。颜吟算是唯一一个同自己交好的后宫嫔妃,若再叫她给皇帝通风报信,那自己可能连点误会都没产生,就被男人救走了。
查芝箬想先下手为强,也就是说敏璃出现的问题她可能还没法儿完全断定是自己所为。
她想借机责罚甚至让自己丧命,就算过于武断,一个悲痛慌乱的母亲将所有怨恨针对于最有嫌疑的那个人,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蔻丹刚刚回宫,请安拜访皇嫂时遇到此变而留下并不奇怪。至于慕容瑾,可能她是随蔻丹一道过来遇上了想留下看戏,也可能是查芝箬故意留下她,借机在使臣面前定罪,将事情闹大。
家丑向来不愿外扬,但若已然泄露,皇帝就必须顾及大卫的脸面,不能徇私,不好封口,一切处理都需相对公允。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查芝箬究竟握有什么证据,敢在这种情形下强行对自己下狠手?
静嫔笑盈盈的看着洛筠被查芝箬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嘴,心中畅意非常,连昨日筵席上的难堪都忘却了不少。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她也不甚明晰,可既是牵涉到洛筠,那她百分百愿意看好戏。
今晨过来请安时,皇后就以要照料皇子为由遣她们回宫不必等候。后来恰逢蔻丹公主带着瑾公主过来,她出于挽回形象的想法,便陪着一块儿等了等。
使臣不同于宫妃,原也就在宫里呆那么久,皇后定不好因为皇子有恙就避而不见。
结果入内传话的婢女未及走近,她们在殿中等候的三人就见皇后并着孟嫔气势汹汹的从内殿出来。
皇后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人将洛筠传来,静嫔心中本有疑惑,但听了皇后和孟嫔的一席话,小小担忧之余,是大大的愉悦。
敏璃皇子昨夜突发高烧,皇后亲自照顾了一宿。原以为发热过去便会好转,谁知今早直接陷入了昏迷。御医早前诊断是染了风寒,不想昏迷至此,再探脉,竟发觉其中有毒物影响。
下毒之人狠绝,隐藏在风寒之中。若不及时解毒,高烧不断,皇子的身体便会日渐衰弱。
心头肉遭人如此迫害,哪有母亲还能不怒不言忍气吞声的?
既是中毒,自然要从皇子的饮食起居查起。宫中素有配备专人伺候,做惯了的事儿寻常出不了差错,但为防错漏,皇后还是下令要将所有与皇子有关的宫人都查一遍。
而有所结果之前,昨夜的一个意外,成为了皇后迅速凝聚憎意的契机。
接风宴先行离去的筠贵人,曾与皇子在宫道中相遇并相谈甚欢,后还入皇子寝殿小坐。
时间和皇子出现险症吻合,加上积累下来的怨怼与纠葛,皇后自然很快就锁定洛筠乃是给敏璃下毒的罪魁。
请安的颜吟还不知晓情况就被皇后交代去内殿守着皇子,提前软禁,直接掐断报信的可能。
蔻丹冷眼旁观着殿内的一切,昨日在接风宴上的感觉再度来袭。
她回宫不是为了参与后宫嫔妃终日无休无止的争斗,她清楚自己有一天出嫁也免不了这样勾心斗角的生存,但至少在她身不由己之前,能少沾一些就是一些。
皇后的行径她判得清楚,只是她没有感情相帮任何一方,唯一心疼的就是无辜受难的孩子。
除了自己和慕容瑾,殿中剩余的人都对跪着的女子抱有敌意。也许这对女子很不公平,可若不是这个时期,没有她二人的宫里,她不靠自己如何生存下去?
蔻丹转眸去看坐在身侧的慕容瑾,注意到她刚刚有些紧绷甚至防备的姿势忽然泄了力,正觉奇怪,那个始终一语不发的女子终于开了口。
“皇后娘娘还没拿出证据叫臣妾心服口服就教训了这半天,大卫皇城的后宫,娘娘便是如此主事的吗?”洛筠开口的声音阴冷,无端端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娘娘逞一时口舌之快训斥便罢了,但想空口无凭的论处......”女子直视目光像要杀了她一般的查芝箬,“皇后娘娘莫不是随便找了个由头,专冲臣妾来的吧?”
“死到临头还敢诋毁皇后娘娘?筠贵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心漪适时的出来替查芝箬一番警告,眸底却有一抹得意闪过。
“臣妾倒不知,如今孟嫔姐姐都可代皇后娘娘发号施令了?”洛筠说着轻哼一句,“静嫔姐姐,你怎么没抓到这么好的机会呢?”
静嫔脸色一变,心漪眸光一闪,查芝箬心头微顿但不过一闪而过。思及女子对自己的质疑,她扬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朝她掷去,声音里满是愤怒。
“洛筠,别想耍嘴皮子拖延时间!你敢设计本宫的璃儿,本宫就定要让你百倍千倍的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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