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丹闻言回神，视线转到祁轩身上，没停留多久，便扫过他身边的查芝箬继而垂下。
查芝箬心里明白蔻丹的立场已然与她不同，她做好了准备在她开始指责后以一位母亲的姿态反驳，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如果洛筠此刻早无生路，那查芝箬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为了一个具有最大嫌疑的死人，即便后能证明她是清白的，也总不能因此就动摇她的皇后地位。
隔阂冲突都会有，可只要敏璃还在，或者他不在了，皇帝也会怜惜她的丧子之痛，朝堂之人更会将她当作弱者，多有照拂。
然而事实却是，洛筠不仅安然无恙，现在皇帝还依照她的意思调查下毒一事。
自己之前对她的种种都会成为随时引爆的隐患，偏偏她要防的还不止一个告状的洛筠，两个无甚接触和感情的公主，俨然也是她需要忌惮的对象。
蔻丹虽对皇后对洛筠的强势所为颇为愤慨，可要如此公然揭露，她不是不敢，到底觉得这样太不留情面。
她可以事后在被祁轩提问时和盘托出，但要如此针对一个她也没有嫉恨的为子心忧的母亲，终究觉得有些残忍。何况自己初时的冷漠，就真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吗？
祁轩大体能明白蔻丹的顾虑，毕竟不管是状告皇后还是其他嫔妃，眼下场合都有些尴尬。
洛筠的嫌疑还没完全解除，就算之前有人做得不对，也可说是被情绪蒙蔽了理智。而他真正想看的，是慕容瑾会什么时候开口。
眼见蔻丹回避着视线没有回应，慕容瑾扫了眼高处有些坐立不安的皇后，轻笑一声，打破沉默，“有些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卫皇问得这么清楚，可是已衡量好了？”
男人黑眸微眯，随即勾唇笑笑，“瑾公主这话，倒不知与朕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儿了？”
慕容瑾手上茶盏略停，扬眸望去，笑着道，“看来卫皇心里的事儿着实不少，竟然还会与本宫所想有所出入。”
这次祁轩没再接话。虽则慕容瑾没露什么马脚，但能明白他话里的“同一件事”，已经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旁人听不懂二人的哑谜，听得懂的人更不会去插嘴。
殿中的话题没再继续，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在等待中莫名开始压抑。
颜吟深觉这种状态不该再延续，思及方才洛筠和祁轩提到的解药存在，抿了抿唇，轻咳一声凝聚起注意力，“筠妹妹方才提到梗渣的保留不是为了给小殿下解毒，那搜出梗渣的宫宇是否就是下手之人的出处？”
洛筠正拿手搓动手臂的动作一顿，视线稍转，对上颜吟后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定。”
既然颜吟有心活跃气氛，洛筠看出来了，自然也不会阻止。她将腿上的毯子捋了捋，没去看其他人，仿佛就是单独在为颜吟解惑。
“通常的逻辑下，都会觉得藏有毒物的人便是凶手。这本没有错，包括诬陷，也都会遵循这个道理。”
“但这次小殿下所中的芽玻草并不是一种御医短期内就可以解毒的毒物，所以解药也就随之变得特殊。”洛筠说到这儿顿了顿，抿了抿唇，这才继续。
“没有一击毙命，可以理解为他的目的并不在要了小殿下的性命，还有一种解释就是，他的目的，是在小殿下中毒的过程中达到的。”
“如今宫中子嗣只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皇上正当盛年，就算近几年没有新的子嗣诞生，谁能保证日后未必也没有？”
“给小殿下下毒，解决了一个，并不能一劳永逸。所以我更倾向于，殿下只是他的道具。”她说着，忽而转首看向查芝箬，“比如其中之一，就是殿下是皇后的独子。”
“你的意思还是本宫害了自己的孩子？”查芝箬触上洛筠的眼神，颇为不满她最后那句像是遗憾敏璃是自己亲生的口气。
洛筠摊了摊手，却没有退让，“小殿下是目前子嗣中唯一的男丁，万千宠爱这不假，众矢之的难道你还能否认？”
“说逾距点，其他人的孩子没了，是失了心头肉。可皇后的孩子没了，假若一蹶不振，更假若皇子之失就与他的生母皇后有关，那这个皇后，还保不保得住？”
女子说完就撤回了视线，端起手边茶盏轻抿，完全不理会查芝箬震惊到失语的慌乱模样。
颜吟听到此也是心头一跳，瞥了眼眼神无焦的查芝箬，心里生出些对被利用者的同情。
其他人多少都有些被洛筠话里的暗示惊到，除了不太相关的慕容瑾只当听故事般兀自喝茶，唯有高处祁轩的目光蕴意良多。
在他心里，除洛筠无辜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嫌疑。自然，这其中查芝箬排在了最末，但看她为针对洛筠所做的一切，会不会拿自己的孩子犯险？祁轩倒真没有十足把握说不。
只是眼下，通过女子相对直白的话语，查芝箬的反应已然给出了答案。至于最终的搜宫结果，想必也能予以佐证，但是......
“筠贵人觉得，怎样的结果才能证明此人无辜？”祁轩叩了叩桌面，注意到洛筠又一次搓了搓手臂，不由眸色略沉。
洛筠的手停下，转而揉了揉膝盖，“无论什么结果，搜宫都给不了任何一个人清白。”
“那你为什么还要搜宫？没事找事吗！”静嫔听得这句，方才不便插嘴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
洛筠抬眸瞥向静嫔，绿眸眸光微动，挑眉反问，“怎么没有？至少一定能找到梗渣解药。”
静嫔闻言一顿，担心被人误会她不想救孩子，忙又添了一句，“可你明知这证明不了清白，为何不尽早从其他方面入手调查？”
洛筠没戳穿静嫔的小心思，只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让小殿下脱离险境是第一步。这第二步，是通过芽玻草和梗渣的分布，确定谋害之人的用意，了解他究竟想一石几鸟。”
心漪听到这儿指尖动了动，抬眸望向洛筠，眯了眯眸，“听筠贵人所言，这布局之人下的手笔倒是不小？”
洛筠轻轻一笑，摸了摸已经大部分消肿的额，重新叠手在前，“机会难得，目标又太多，不布置得万全些，岂不白白浪费一次这么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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