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漪的一双眼紧凝着与之对视的洛筠，半晌，轻轻扬笑，“筠贵人对大局了解得这么透彻，竟似完全看透布局者的计划一般。”
“没办法。”洛筠闻言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实在很难将事情看得单纯。”她说着叩了叩盏沿，“不像姐姐，闺阁出身有人呵护，自然想不到太恶毒的招数。”
心漪听得出洛筠话里的反讽，但有些事儿实在不好拿到台面上争论，一时也只能握紧了拳头敷衍的笑笑。想在男人面前表现些她的委屈，结果就触上祁轩望着洛筠一脸的若有所思。
自己的来历究竟他有没有告诉洛筠？还有他对她的探究，又因何而起？
“本宫这里有一个疑问，不知贵人娘娘能否解答？”殿内正欲再度陷入沉默，慕容瑾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洛筠稍稍转首，身子缓缓向后靠去，声线清冷，“公主请讲。”
“为了一石多鸟，下毒者在安排芽玻草及梗渣分布的时候，应该都是有指向性的。那如果他为了避免被怀疑，全都采用一样的分配，又该怎么区分被诬陷的和实际下毒者？”
洛筠听言盯着面前的大理石思索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目标身份不同，采取一视同仁的方法就达不到目的了。”
“怎么说？”慕容瑾侧首看向洛筠，俨然一副愿听她分析的姿态。
洛筠沉吟一瞬，很快开口，“比如我，宫中若有芽玻草，那么是我下的毒或者被诬陷都会造成这种局面。但若没有梗渣作解的话，我的嫌疑会更大。”
“不留解药，说明我从头至尾都没想留下小殿下的性命。而且我若能杀第一个，就未必会停手不针对下一个，有这种认知，难道还会轻易放过我？”
“可这种思路换一个人也一样行得通，都会被怀疑啊？”颜吟被洛筠与慕容瑾的对话带动，忍不住也加入进来。
洛筠抬眸看向颜吟，稍稍点头复又微微摇头，“妃嫔之间或许一样，但若是后妃之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她说着看向男人身边神色紧绷的查芝箬，“假使皇后宫里如此，那她牺牲一个孩子来换取宠妃的性命，会不会太不划算了？”
“小殿下可是皇子，而且目前仅此一个。说不好听点，起码也要多换几条命吧？”洛筠说完又扫了眼查芝箬，见她把自己咬得唇色发白，不由在心中低叹。
“所以筠贵人觉得皇后宫里应该会有梗渣解药？”祁轩收回落在查芝箬身上的目光，叩了叩桌面，也出声发问。
洛筠动了动腿，感觉小毯搭着有些重，掀开来递给身后木玲，这才回望向男人回话，“其实身为一个后宫母亲，多多少少都利用过自己的孩子。”
“皇后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察觉到查芝箬投来的目光，洛筠赶忙摆手解释，“因为皇上总归是要时常了解孩子的成长，所以作为皇嗣的母亲，多少都会沾些孩子的光。”
“换个角度看，这也称得上一种无心的利用。”女子停停话音，复又继续，“所以要说皇后对自己的孩子出手不是没可能，但明明有解药都不给他服用，这才是真正的恶毒之处。”
“洛筠，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本宫......”
“皇后，你把我的话想清楚再来质问。”洛筠远远望向起身朝她指骂的查芝箬，声音降得很低，绿眸里也突然添上威吓的镇压之意。
查芝箬被她看得一怔，刚回过神还想质问，就猛然反应过来她适才没能抓住的深意，“你是说，他就是想留下一个本宫直到最后达成了目的才施救璃儿，最大限度算计自己孩子的印象？”
洛筠耸了耸肩，眸子里的气势霎时收回，“作为生母竟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妒妇心理，再加上若恰好在殿下小命呜呼后被发现证据，如此皇后，岂有不废之理？”
查芝箬有些颓然的坐回座位，因为情绪慌乱，差点儿没坐好就要从位子上摔下来，幸好被燕晴眼疾手快的稳住。
颜吟只觉双手双脚满是寒意，这种心机，实在可怖。
一言不发的蔻丹听到这里，感慨洛筠心思细腻聪颖的同时，也为这宫中争斗而寒心。
静嫔惊异的望着洛筠，半晌收回视线，却看到身边孟嫔手扣着座椅扶手，有些紧绷，但也仅此而已。
“可若结果确如贵人娘娘说的那样，查皇后宫里既有芽玻草又有梗渣，你又怎么确定她是被诬陷而不是因为她也想到了这等思路，特意为之而逃脱嫌疑呢？”
见岔开的话题已然终结，慕容瑾不厌其烦的又转回之前的线索。
洛筠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看向慕容瑾，“瑾公主所问，不如等搜宫结果出来了再探究？眼下都是设想，未落脚于实际，对错无辨，也不太有意义。”
慕容瑾挑挑眉，似乎有些被打断的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靠回自己的位子捧茶来喝，只情绪显示她关注的重点确实不在结果，而在分辨解密的过程。
祁轩将两人的对话及各种接触互动都收进眼底，没有默契的配合，仿佛就是正常的一问一答，一究一解。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她们之间必有关系可挖。
没有慕容渊的帮忙，舒卿梧怎么带着有孕的语兮隐藏踪迹？就算他友人遍布天下，一个有孕的女人，也不好让他们随便对付着藏在某处。尤其是对不会委屈了语兮的舒卿梧而言。
语兮和慕容瑾必定相识，即便交情不深，碍于慕容渊的关系，她也不会对语兮当前的处境毫无帮衬。
但事实上，祁轩看不懂也看不透。
“吱呀”一声，殿门终于被人推开。品铭带人走了进来，人不多，却也有三个。
祁轩收起无果的念头，扫了眼殿中或警惕或无畏的众人，黑眸转向品铭，“说吧，都查出来了什么。”
品铭的视线在洛筠身上停留一瞬就已转开，随即匆匆掠过其他人来到大殿中央，“启禀皇上，四宫搜查，均发现了可疑之物。”
因着之前的对话，没人对此结果过分意外，只是终究每处宫宇都有收获，越发让人觉得此局深远，心机深沉。
见所有人很快接受，品铭奇怪之余，仍旧没有停顿，“这边从左往右依次过去是从赤雪宫，景仁宫，漪堂院以及静徊宫搜出的东西。由于后两者内容相同，所以放在了一起。”
“所有成分都已经谢院正确认。赤雪宫内是芽玻草，漪堂院和静徊宫乃是解药梗渣，而景仁宫中则两者都有。”品铭说完拱手一礼，“请陛下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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