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马车中的人蹙眉听着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心下不由一紧,忙掀开车帘催促,“再快些,你再快些......”
墨黑骏马上的明黄男子眯眼看着那架还在持续奔赶的马车,心里烦闷而急躁,眼眸一划,顺手操过途经此处的禁军队列里的一根长矛,狠力的向着马车行进方向的更远处掷去。
长矛稳稳嵌入头马前蹄不过丈远的地方,车夫还来不及勒马,那马儿已受惊的长声嘶叫起来。
马蹄高昂的扬起,也许是之前的催赶积累至此一瞬爆发,竟连惯熟的车夫都一时驾驭不住。
出人意料的急停,令车内两人不由俱都伸手扣紧了车框才勉强没因惯性摔出车外。而起起伏伏的吁马叫唤声之后,那铁钉的马蹄更是在青石板面上杂乱的此起彼伏。
车前的混乱短期内控制不住,连带着马车也在轻微的左右摇晃。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个人影迅速窜到骏马附近,手刀见机劈向马颈肋间,马儿顿时失力猝倒,引得马车再度动荡。
祁轩勒马停在孤岛般的车架侧前,黑眸扫过垂下的窗帘,手一扬,那刚要动作的车夫也顿时瘫软在地。
明澈和品铭随后赶到,一左一右环侍在男人身侧。
因为祁轩的焦急,他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呈现出如此状态,那种绷到极致的暴躁,眼底的失望和急切,都说明着马车中人的身份。
明澈和品铭对视一眼,抿了抿唇,不自觉的朝旁退开,对马车形成包围之势。
祁轩深吸一口气,视线紧紧黏在沉寂的车帘上。
他没忘记布置暗卫看紧赤雪宫,即便他亲自赶来追赶慕容瑾,可如若这只是个幌子,是他的判断失误,那结果他更不能承受。
只是车外既生变故,车里的人还能不闻不问。可疑至极,是否说明她就在这里?
男人松了松缰绳,端坐于马背之上。黑眸很沉,出口的话语更是夹杂着克制的怒意,“瑾公主如此着急出宫,是有什么地方朕照料得不周吗?”
车内的慕容瑾柳眉紧蹙,暗道一声“该死”,却又很快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她的手方要抬起,身旁那人就轻轻的拉了拉,转首一看,便见对方微微摇头。
慕容瑾不想连争都不争就放弃。她抽回被后者按住的手,另一手稍稍拨开车帘,“卫皇真是说笑了。”
她快速的扫了眼地上的车夫与马,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无声无息的靠近,尽量放松的挑眉轻笑,“卫皇既然应允本宫可自由出宫围猎,为何今日偏要阻拦?”
男人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即便很浅,与他对视的慕容瑾也能很快发现。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慕容瑾便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那目光似要穿透她一般,直接而外露,引得她拽住车帘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她深知自己的本事远远比他不过,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有人为了她不管不顾......
不想做多周旋,祁轩只那么看了看便直奔主题,“留下你的同伴,朕自是不会再多言。”
慕容瑾从思绪中回神,还在帘后的手握了握,“若我不答应呢?”
男人的笑容添上几分邪气的狠绝,“我不介意为她开战。”
慕容瑾闻言怔住,她明白了祁轩话里的意思。
他竟能毫不顾忌两国盟约的说出这种话,那自己还如何拦得住?
不甘心,这真的太不甘心了!“燕祁轩,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祁轩掌风呼啸,显然已蓄势待发,“今日只要我不允,你就别想从这儿离开!”
男人手掌方抬,就听车内一道清冷的嗓音幽幽传来,如鬼魅般萦绕心头,“你还真是越来越霸道了呢?”
祁轩心念一动,再听那话语更是惊了三分。手掌运力已成,慌忙撤去力道却还是将附近的青石板震得粉碎。
视线里的慕容瑾缩回了车中,顿了一会儿,一双素手缓缓伸了出来,撩起车帘,继而祁轩听到有什么东西叮咚落地。紧接着,有人躬身孤立车辙之上,唇边笑意浅浅。
收束了腕口的淡紫色劲装称得她身材窈窕,高高束起的青丝干练而清爽,那双灵动的绿眸此刻乖乖望于一处,任人打量,任人欣赏。
多年未见的艳倾国色仿佛换了双眼重新归来,她偏了偏头,朱唇轻启,“好久......不见。”
即便已经确认马车中人就是他们帝王一直以来朝思暮想之人,可甫一看见,仍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品铭眼中满是惊异,明澈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之中,唯有祁轩一人确信她就是她。
他们跟着他的想法,朦朦胧胧的觉得确有不少相似之处,但另一方面,也有不敢言说的怀疑存心。
自从知道棺木中并非语兮真身,他们便猜想女子是利用了人皮面具来隐藏身份。可偏偏也是祁轩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她的身上没有一星一点的痕迹。
不同且异样的眸色让女子越来越像一个了解所有故事的傀儡。纵使舒家后人再有本事,很多细节似乎都没法儿处理。
然而现在,那张他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容颜竟就这样毫无缓冲的揭晓,配着那双举世难寻的绿眸,如何还能镇静接受?
孤身而立的女子不再有所顾忌,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祁轩怔怔的看着女子一张一合的唇瓣,再一次确认眼前的人真实存在。
喜悦,由心而生,由身而发,由语而动。
直到他的意识叫嚣起他的傲气,直到他惊觉自己忘记了她的欺骗与背叛,直到他的手即将触上她飞扬的发。
祁轩死死握住方才已然被他放开的缰绳,面色阴沉,黑眸带着威胁,语气更是冷到了极点,“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女子神色微讶,姿态不惧不避,“为何不敢?”
“别忘了我已是一国之君。”男人低低一哼,属于王者的气势无声浓郁。
女子缓缓转眸,脚步未动,刚好与马上的祁轩平视。
静谧中,有一抹温和的气息丝丝渗进男人那霸道的凌厉中。
没有抵消,也不压制,只是缓缓交融,夹杂着凉如水的柔和,自劲装女子的周身渐渐散开,毫不违和,甚至俨然一副大家风范,美得似仙含欲。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种状态还要继续之时,女子忽而嫣然一笑,那道气息亦霎时消退尽散,“可我是......柴,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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