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里的脚步声越加的缓慢起来,带着男人心头的震惊和神伤的痛楚。
她竟然想要放弃所有?
不止是他,他们的女儿,就连那些关心她的人,还有陪伴了她三年的卿梧,她也一样毫无顾及的打算抛弃。
舒卿梧是怎么做到明白了这一切,还威胁自己定要尊重她意愿的?他一点都不想......
身后有一股骤然拉近距离的气息存在,祁轩有些烦闷,随手扬袖去挡,身形稍侧,根本不管方才有没有击中目标。
逆着月光,能看到一个一闪而近的身影。祁轩眯了眯眼,再转旋身,却没有抬手阻挡攻势。
带着杀气的掌风在心口前一寸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气息霎时散尽,显然撤力是早有准备。
蓝衫男子轻轻一笑,抖了抖衣袖,“怎么不躲?真想就这么死了?”
祁轩扬眉轻哼,“这两日想杀朕的人还真不少。”说着捋了捋胸口被掌风迫开的衣襟,“麒皇深夜到访,不知这是哪门子的礼节?”
慕容渊摆手摇了摇头,“以朋友的身份前来,何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祁轩看着慕容渊不避不移的眼,片刻后转身,“你们一起来的?”
“或者说我只是来垫后的。”慕容渊一笑,跟上祁轩与他并肩而行,“小瑾可给你添麻烦了?”
祁轩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没有接话,后者似也不太在意。
两人结伴回到了桐鹫宫,刚入内院,就见几个男人沉默的坐在院中。
卿梧始终淡然的在旁抿茶,分明已是四更的天了,他的眸光却依然清明,面对两人的回归,完全没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相对而言,与他同坐在石桌边的明澈三人反应就大不一样了。两国皇帝亲临,其中一个还不算熟悉,加之当前境况,身为臣子如何还能稳坐原地毫无表示?
三人正欲行礼,祁轩刚要抬手示意,那边的慕容渊已先行开口,“我是以友人的身份前来,诸位不必太过在意我的出现。”说完直接前行几步,在三人腾出的石凳上坐下。
明澈回身看向祁轩,却见他神色无异,还如常的抬手表示他们不必拘礼,不觉对这两人的同行生出丝疑惑。靖承看了看慕容渊,与钟鸣对视一眼,皆是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舒卿梧。
祁轩无心在意几人的变化,抬手召了品铭前来,吩咐预备上清粥小菜。
知晓今日众人用膳都不太踏实,是以品铭早有准备,很快安排上了膳食。
银筷入手,男人谁也没招呼,不过看桌上的分量,谁想加入,怕都无妨。
饭毕,一直沉默的祁轩这才抬眼看向卿梧,“他呢?”
卿梧转眸,淡淡一扫,“走了。”
祁轩了然,视线擦过紧闭的殿门,“你什么时候解我跟他身上的蛊?”
卿梧一笑,放下手中杯盏,“解了之后让你好杀了他?”
“不。”男人偏首望向别处,“杀了他就更留不住了。”
“难道不杀便留得住?”慕容渊突然出声接话,迎着祁轩的眸子里还带着些笑意。
“那也与你无关。”黑眸微痛,随即狠狠望了回去,“你此来究竟为何?”
慕容渊淡淡一笑,手执起面前的杯盏晃了晃,“舍妹叨扰多日,兄长特来领回。”说着又顿了顿,“不过若是还有其他的需要带走,我也不介意就是了。”
祁轩直起身子,眉眼不悦,“怕是不会如你所愿。”
钟鸣眼见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正欲开口转移话题,慕容渊却在此时将落在祁轩身上的视线转了过来,“听闻钟大人和瑞王爷常伴小瑾上山围猎,那丫头性子野,劳你们多照顾了。”
钟鸣话头一滞,倒是明澈先反应过来,“麒皇言重。瑾公主尤擅骑射,不在山中驰骋游乐也是辜负。”
慕容渊笑笑,停了片刻,视线再转,“不知太傅对此作何感想?”
靖承不懂话头怎么又转到自己身上,怔愣一瞬,立即拱手答道,“麒皇所言,微臣不解。”
然而慕容渊只是眯了眯眼,没再说什么,兀自饮茶,像是刚刚根本不是他在问话。
靖承因这奇怪的发展不觉感到有丝不安在心里泛滥。明澈和钟鸣也倍感意外,但见靖承同样困惑,一时只得将目光落回到慕容渊的身上。
祁轩虽没有错过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对话,可他的所思所念实在太多,正想静心梳理,就听旁侧一人起身。
卿梧抖了抖衣袖,转身朝品铭安排的房间走去,“明日戌时过半再会。”
......
“木头......”
“舒公子,娘娘为何还未苏醒?”杜清有些着急,不等染霜的话说完,已是打断她自行追问。
一连两夜留宿宫中,尽管心中思虑瑕儿,可杜清也顾不得这许多。事涉娘娘,还严重到生死未卜,着实让她心焦不已,又哪里有心思出宫等消息。
颜吟到底几年成长,虽则当年之事知晓得也不多,但养育陌嫣四年,深知杜清为母的心思,特早起在男人上朝前请旨以公主思念堂弟为由,将小王爷接进了宫中。
不长不短的两天时间,她们都在关注着桐鹫宫的一举一动。想陪着娘娘,即便是在院中静候,偏偏最后都被舒公子一句“戌时过半再来”给打了回去。
颜吟从前就得语兮多方照顾,眼下又照料着陌嫣,生怕一个没弄好,怠慢了孩子。只好强压下心中焦虑,挨到戌时前将陌嫣安顿好,这才急急赶到桐鹫宫,而后就见两人焦急追问。
前院里聚集的都是些熟人,虽则在看到慕容瑾和她身侧的男人时有些意外,但很快,对这位约莫是麒皇的男人的好奇,都被时辰临近的紧张所替代。
十来人或立或坐,却都无一例外的紧盯着那扇殿门和背身而立的卿梧。
从戌时入,到戌时尽,殿外在煎熬,那个说出期限的男人只迟迟不动。
染霜神色复杂,她不相信卿梧说出的诊断会出错。可交代的时间点已然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如果真的像那夜殿中他所说的,如果今夜娘娘真的醒不过来,那......
明霍抱胸靠在廊柱下,看着那两个因合谋互助而登上皇位的男人,此时只觉事过境迁。
细想下来,自己又何尝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若没有他们早前的接触,一个女人拖延些时日,就真的能逆转乾坤?明霍不信,却又不得不信这个女人的性命危在旦夕。
比起钟鸣柳靖承那些臣子,明霍不认为卿梧的那句期限是对他们说的。
在语兮的性命面前,他们之于舒卿梧根本算不上什么,何况是那些忧心忡忡的女人。要他们聚集于此,最主要的对象,估计还是针对他们这几个牵扯语兮最深的男人。
而他们身上最有可能被舒卿梧需要的......
祁轩压下心中焦虑,蓦地沉声向卿梧发问,“她不醒来,你便没法儿施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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