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璃素来知道皇族子弟都多多少少要学习一些防身之术，不仅在宫中会有师傅指导，去了松枫山，更是会严加修习。
而如他父皇这样，虽没有去过松枫山，却到底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武艺高强才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晋升的资本，是以他在听到父皇说要带他运轻功赶路时，他并不是特别意外。
毕竟感觉上，轻功就像习武之人的必备一般。即便如瑞皇叔那般不会武功，轻功极佳，也已是他的一道标签，更遑论其他人。
可当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轻功极佳”这四个字意味的速度与轻巧精妙时，还是被震撼了。
为免被官道上的车队旅人撞见，他们一直都是在密林里穿梭。
索性季节早暖，枝叶不再稀疏，想要隐藏身形，也并不是很难。
敏璃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景象。尽管前路偶有枝丫阻碍，山包小洼，被负在身后的敏璃却没有感到丝毫颠簸，有种几近如履平地的错觉。
直至视野尽头开始有农田屋设出现，他们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终于得以重新脚踩地面的敏璃看了眼天色，惊觉才花了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赶了二十多里路。
祁轩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抖了抖衣袖，见敏璃一副惊异的表情，微微弯起唇角，“觉得神奇？只要认真学，假以时日，你也可以做到。”
他说着将为了方便背稳敏璃而挪到身前的包袱再度调整为趁手的方式，朝前走了两步，忽而回身笑着道，“她也会，而且或许与我，不相上下。”
敏璃怔怔的看着男人的唇一张一合，好半晌，才闷闷的说了一句，“她怎么会这么多。”
“是啊。”祁轩重又走近用指梳理了理敏璃的发，“我也很好奇，明明不是特别长的岁月，她究竟掌握了多少分明无需学会的东西。”
敏璃抿了抿唇，不管祁轩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因此想到了那张面对他时，大多温和的惊艳脸庞。
上次他问她的话，她并没有给予答案。
但她既然一开始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那么为了生存，为了讨父母的欢心，她大抵也会像自己这般，强迫自己学习，听话，用功，只为能得一次青眼，一句赞赏，一瞬温情。
女子的存在有时就是为了取悦于他人，所以她不止要像男人一样学富五车，还得琴棋书画样样涉猎。
他记得往日宫妃中有人精于某两样便已是相当的出类拔萃，可这一条用在她的身上，似乎还远远不够。
当年凯旋的反弹琵琶，万寿节籁妖横陈的瑶琴，之后的七弦琴，还有古筝精妙的重新编曲。
而除开这些，她还懂医术，会易容，晓轻功？
对了，他记得前朝秋猎有载，婉梅郡主纵马拉弓都不在话下。
分明是个女子，怎生如此不柔弱？如此一让人深思，就不免为她感到心疼。
敏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语兮之于男人的不同不止在于他们的经历，她的样貌性情脾性观念。她还有很多隐藏的实力，亮而惊艳，掩亦不失本真。
不谈过往，不论出身，不问背景。整个紫金宫，怕是都再找不出一个如她出色的女子。
即便是母后，也远远不及。
敏璃不由闭了闭眼，这样的女子，若有坏心思，自有资本早达目标。可她还能耐心的对待自己，还能尽心的准备那些书信，那么接受她替代母后，为何不可？
因为觉得愧对母亲？可母亲又对自己对父皇对朝廷做过什么？
祁轩一直静候着敏璃的兀自沉思。他不清楚敏璃具体想了些什么，但他明白他话中的“她”是谁，那么猜想因她展开，大抵是没错的。
孩子最后的叹息让男人心弦微微揪紧。他明白今日的出宫或许能让他完全接受查家倾覆必成事实，但要他因此也一并放弃他的母亲，应该是不会的。
还有办法吗？自然是有。
可短短时间内就逼他抛弃如此之多之重的东西，还让他接着转身去往一个至少在当中充当着无形推力的女人的怀抱，到底是残忍了。
祁轩和敏璃不约而同的因为各自的心念深吸一口气，而后稍有对视。移开之前，祁轩先开了口，“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吃点东西。”
......
敏璃被祁轩抱在怀里，跟着一边的大婶朝她家里走去。
他觉得此次出宫不仅是达到了他本欲了解实情的目的，对于父皇这个人，也和柴语兮一样，让他慢慢有所发觉并肯定。
大部分皇族的整个成长过程都不会是秘密，所以敏璃很清楚，以自己在宫里的那点游刃有余，放在父皇面前甚至放到宫外，根本就不够看。
而明明身居宫中长达五年，除了去岁出征和偶尔走动瑞王府外就和自己一样没接触过外界的父皇，为何与人交往就完全不显生疏呢？
想起他之前和自己坐在田埂边分享那块已经冷得僵掉，很不好啃的甜酪，然后像是发现救星般和经过的几位干活返回的农人搭话，接着仿佛轻而易举的就让其中一位妇人答应带他们回家。
他是如何这么快就取得他人信任的？
敏璃无从知晓，只能乖巧的走近父亲，向那妇人行了一礼。
也许是书生的形象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又或者是父亲带着孩子在外奔波的模样更能激起对方的同情心。
总之，明明是想讨些水喝的小事，最后发展成了反被热情的邀请一块吃晚饭的结果。
“这孩子今年多大了？”那妇人注意到敏璃偶尔会向她投去目光，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祁轩停下分寸适宜的攀谈，看看抿唇抓着自己衣襟的敏璃，笑了笑，“璃儿，告诉婶婶，你今年几岁啦？”
敏璃舔了舔唇，轻声开口，“虚岁满六了。”
那妇人闻言点点头，又转向祁轩，“这么小的孩子就跟着你出来讨债，真是难为你了。”
“怎么会？”祁轩摇摇头，继续不动声色的替妇人托着身后装了工具的竹篓，“我家璃儿很懂事。应该说有他陪着我，才能一路坚持过来。”
“哎，怪只怪遇上那么个查家。不然你和孩子何来这辛苦，我家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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