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木玲把茶点照旧送去寿康宫,语兮送别卿梧,在院中走了两圈,就直接去到外殿的书案前,铺好宣纸研好墨,稍稍试了两笔,就默写起金刚经来。
卿梧虽则从不强加干涉,可看他听到自己说要煮茶后随即投来的探究目光,语兮就知道他还是有些介意自己这样有些卑微的讨好方式。
看着手下刚刚默了几句的金刚经,语兮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在砚台上捻了捻笔尖。
都已经做了几个月了,没理由因为一些小伤就此中断。何况越是这个时候,越找理由趁机停下,才越显得之前的坚持像在无奈支撑。
卿梧没告诉她具体都和敏璃聊了些什么,但依卿梧的为人,自是不会说些多余的话。
况且还在王府的时候,卿梧的存在就不是个秘密。即便敏璃之前没见过他,能不受皇帝限制的出入这座桐鹫宫的男子,想想也能猜出个大概。
只是这样的话,敏璃近来接触的意外,着实是有些多了。
语兮心中叹息,手下秋毫却是不停。当年卿梧逼着她找点事儿做,在决定学习易容术和轻功之前,她看的最多的不是各式各样的医书,就是金刚经了。
要说语兮因此而信奉佛道,那也还不至于。但不可否认,彼时她能相对平心静气的做出修习易容术及轻功的决定,被迫翻看的金刚经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至于这段经历的结果,就是让语兮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记下了全篇幅的金刚经,无需对照,就可以轻易默写出来。
日头已尽,晚膳的时辰也快过了。语兮起来时未时都过了大半,用的虽只是粥,当下也吃不进什么。想着未免让人担心,语兮便交代回宫的木玲给她备些减量的药膳,等入戌时再送来。
或许是因为节省了抄两句就得看看原版书册的时间,又或许是因为近来书信写得多,笔触效率有上涨,总之,等到木玲入内提醒她用膳时,语兮笔下的金刚经已然到了接近收尾的地步。
她放下秋毫捏着自己的后颈活动了两下,甩了甩右手手腕,便起身到布置好的桌边用起膳来。
木玲知道语兮窝在书案前几个时辰都在写些什么,看她偶尔执筷抬起的手腕骨下方都红了,忍不住劝道,“娘娘,累了就别抄了,也不差这一晚。”
“就要抄完了,没事儿的。”语兮勾了勾滑落肩头的发,说着转眸看向木玲,“我也没想着现在就送过去,不会太累的。”
心知女子这样的保证未必就能严格做到,可她都这么说了,木玲也不能直接把笔墨纸砚都给她藏起来。
抿唇看看已回首继续用膳的女子,木玲心中一叹,“那晚些时候奴婢给娘娘烧水沐浴。”
“那就有劳了。”
......
榻上的女子呼吸均匀,想是昨夜的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抄完一遍金刚经,不及洗漱,就歪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她身上搭着小毯,看样子睡前还没有迷糊。男人侧身在榻边坐下,思及卿梧临出宫前让暗卫带的话,黑眸移转到女子的腿部,伸手上去轻轻的按摩着。
女子的睡意很沉,照理说人应该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可即便隔着衣料,祁轩还是能感觉出她的小腿肌肉存在部分僵硬,显是身体还处于微妙的紧绷中。如此休息,效果并不会太好。
木玲说她计划要沐浴,虽然就此将她唤醒也不大好,但与其睡一个醒来腰酸背痛的觉,不如更彻底的松快松快。
祁轩将手收回,转而撑到女子耳侧撩开青丝的空当里。他稍稍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唤,“兮儿,起来了。”
女子隔了好一会儿才唔了一声,人却没怎么动,仿佛祁轩的话被她当作了梦境一般。
男人无奈笑笑,身子压得更低些,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兮儿,起来了。”
榻上的人因为这恶作剧的唤醒方式不由身子一颤,秀眉皱起,长睫也有些眨动。她小范围的动了动身子,眼眸渐渐露出一条缝,随即推了推男人,“你干什么呀。”
倦懒迷蒙的撒娇犹如挠在手心的羽毛一般,祁轩的黑眸沉了沉,弯肘压在语兮脸侧,“真的不起吗?”
小小的威胁没有换来女子太大的反应,她稍稍翻了个身,眼眸依旧闭着。
或许是越来越近的呼吸让她有了紧张感,又或者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缓过初醒的懒劲儿。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揽上男人的脖颈,“起,我又没说不起。”
祁轩垂眸看着女子要睁不睁的眉眼,唇边的弧度也不自觉增加。他将重心移到左臂,右手反覆上她的眼睫,“有这么困吗?”
语兮没有答话,只将圈在男人颈项的手臂晃了晃。
祁轩碰碰女子的唇,撤手托住她的后腰,将整个人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姿势的变化让语兮因为自身重量而压向了祁轩,双臂就势收紧,她嗓音有些软糯的开口,“你是偷偷过来的,还是走大路来的?”
祁轩闻言笑笑,一边从两人缠绕的衣衫中抽出手,一边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秋贵妃这是想赶朕走吗?”
“我是在考虑明早儿我要不要早起。”持续的对话让语兮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双臂用力前伸的拉了拉筋,身子朝后挪了挪,在男人倾身跟随的动作里,突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太后以前练的是什么字体吗?”
“怎么问起这个?”祁轩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书案上她那套小楷字体的金刚经,“你想用她的字来誊抄?”
双方都没有提及昨夜的事儿,但很明显,各自都是十分清楚内情的。
语兮没有否认祁轩的猜测,搁在他肩上的手捏了捏,“还有印象吗?”
男人眯眸偏开了脸,沉默片刻,“记忆有些模糊,但大体也是楷体。”
“那你父亲呢?”
“......偏于行书。”
语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做着考虑,就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她回神抬眸,触上那双黑瞳,不由心头一跳。
“下次这种决定能不能先和我商量商量?至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语兮闻言怔了片刻,转而勾唇凑近,“那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气息吹入耳蜗,女子的话音还在继续,“我不只学了你的棋风,你的字,我也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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