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不见了?”
灯火通明的正厅上,居于主座的男人霍然拍案而起。毫不掩饰的惊诧在他脸上延伸愈浓,半晌都没再说出下一句话来。
隔了一个桌身的安青趙此刻亦吃惊不小,垂眸细想一番,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好几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回话的属从极为为难,可事情已然发生,若不如实禀报,到时再出什么岔子,自己的责任只会更大。
“是。因为始终等不来门庭处关于那些人回府的消息,所以属下依令去偏院传信静候,结果就看到我们的人全都被打晕陷入了昏迷,再去院中查看,虽烛火依旧,却根本不见他们的人影。”
“十几个人,无一遗漏?”一旁的安莣淮听闻,原本觉得只是对方障眼法的念头也彻底打消。
他看了眼上座的父亲与岳丈,“那朗晏功夫虽不差,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友人和侍从都会武,十来人对阵,也不可能半点儿声息都没有。这根本......”
根本就和那夜试探的结果大相径庭。
安莣淮震惊于这种认知,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他们所有人不信。
“所以他是故意隐瞒,就为了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萧植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一般,左右四看,满眼的不可置信。
已经开始深入考虑对策的其他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好像这种明摆着的答案若说出来,就更显得他们愚蠢得活该被人戏弄。
萧植得不到回应,不敢去问两个长辈,只得转首去寻身侧的安莣淮,奈何还不等他问出声,新的话题就已被打开。
“出城的那几个,恐怕已经和他们汇合了。”安青趙望着萧慈昕,两个并非头一回与江湖打交道的过来人,都深知这句话不是指可能性,而是一定已经发生。
“那那些人遇到的意外,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让我们觉得时机不好,不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此来换取偏院这边更多的行动空间?”
安莣淮说到这儿,想到什么般的摇了摇头,“不对啊,我们今日请见朗晏时那些人已然出府,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就算是提前约定,他们又如何知道我们今日会要与他接触?”
的确,即便态度早定,男人知晓此一见面双方必定会“翻脸”,可他怎么就能算得那么准,让一部分人先脱离他们的掌控,降低今夜撤离的人数和风险?
假设不是他先有铺垫,一切都是意外凑巧,那么又是谁,替他通知了城外那伙儿人新的决策?
所以......
“他果然还是和梁门有关吗?不然区区那几个人,还带着女眷,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逃出去。”萧慈昕有些烦躁,虽重新落座,扣在桌沿的手却依旧使着力。
他“啧”了一声,撤手甩袖,“藏得还真是深啊。”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立在中央回话的下属不敢退下不敢出声,只将脑袋垂得更低,期望自己不会受到责罚。
“父亲,岳父。虽说朗晏此人确实可疑,但他若确与梁门有关,为何不留在府中甚至听上一听我们的提议?如此能了解到的信息,事后里应外合起来,岂非效果更好?”
安莣淮的疑问让高处的两位长辈都怔愣了一瞬,不及细想,就听萧植插嘴道。
“这般狡猾之人的所想,怎是我们能轻易猜出的?”萧植抬手拍了拍安莣淮的肩,“大妹夫,狡兔三窟,与其在此纠结这兔子要往哪儿跑,不如趁雨后新印,尽早追踪到他们的下落。”
“阿杭,你说是不是?诶?人呢?”
......
萧杭匆匆穿长廊而过,一颗心跳得飞快。从他听到偏院的人遍寻不见开始,他就隐隐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的确在想那个女人,可当姐夫提及他们如何与府外之人传递消息时,他莫名就想起了小妹。
雨幕之下,那两人共伞离开。他知道,无论是他们家的事还是小妹的终身,男人都无意参与,所以他除了深吸口气埋葬自己好容易怦然而起的心动,什么都不能做。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拉依旧呆坐着的小妹,而她回首的那个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夹杂着不甘,嫉恨,伤痛,和某种他定义不了的情绪的一个眼神。他从未见过小妹露出那般神色,以至于一时怔住,全然忘了反应。
萧杭抿唇看着已入视野的小院,脑中响起的,正是小妹起身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
明知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小妹独自一人,定翻不出什么浪花。可萧杭就是觉得心下不安,不去看一眼小妹,不确认她与他们的消失无关,他就没法儿去处理别的事儿。
父亲是否有发现自己的离席他无心再管,后续的工作他要不要参与要不要张罗也没有定语,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见到小妹,问清楚她是否从中做了什么。
......
萧染戴好披风上的兜帽,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动静,兀自平复了一下呼吸,刚推门而出,就见一个人影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差点儿尖叫出声,然后就感到那人死死抓着她的臂膀,熟悉的声音入耳,“小染,你到底做了什么?”
萧染愣愣的看着眼前与平时模样相去甚远的兄长,呐呐的张口,“什么做什么?哥,你怎么了?”
以为小妹只是不愿承认,萧杭手下力道愈重,语气也越发不客气起来,“他们不见了,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吗?”
“不见了?谁?”萧染眉头微蹙,挣扎的动作忽然一顿,“朗晏吗?”她反手扣住萧杭的手臂,“哥你说清楚,朗晏他,他怎么会不见的?”
面前小妹的神色不似作伪,萧杭心头一跳,人也稍稍冷静下来。如若小妹当真没有参与,那他们和梁门......
“哥你说啊!朗晏他怎么会不见的!”
“......没什么,你不用......”
不远处的某个转角后,女子脱簪散发,轮廓与正在拉扯的两兄妹有三分相似。
她静静的望着那边恐难收场的一幕,半晌,忽而抚着她细看之下微隆的小腹,笑了。
......
与此同时,城郊官道上的一列车队传出一声紧厉的指令,“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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