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卿见状脚步不由得自我控制倒退,但已经退无可退,挨着宋丁甲的背部更紧密了,她还想倒退,宋丁甲却屹立不动,她只得放弃。
宋丁甲“吃吃”一笑,道:“老虔婆,差不多得了,你别没完没了的。”
方莺莺对宋丁甲的话语充耳不闻,依然“呜呜呜”吹着她手中小小的黑色管状物件,召唤更多的莽山玄铁甲线异蛇过来集合。
宋丁甲见方莺莺对他的警告不理不睬,有些恼怒,不咸不淡道:“方莺莺,我又不是你的嫖客,你却来缠着我做什么?你是老鸨,我却不是龟公,讨赏钱也不是你这么个讨法!”
方莺莺依然无动于衷,只是一味的专心地吹着那个管状物件不断催促。
看样子她已察觉了宋丁甲的如意算盘,趁他还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之前,就要将他击杀。
否则这个初出茅庐初入江湖的邪魅书生,照他今晚早些时候展示出来的高深莫测功力和武学修为,自己要想单单只是凭着四十多年的功力和修为和他单打独斗的硬碰硬,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能轻易能将他拿下,不如就趁此以逸待劳,倒是上上之策。
方莺莺是何许人也?她年少之时便抹去原籍,被家中父母卖身入了青楼,沦落成了风尘女子。
这世间最是薄情寡义无情无义的便是风尘女子,她们以卖笑为生,你以为她们笑靥如花,回眸一笑百媚生么?
那你便是错了,大错特错!她们皮笑肉不笑,肉笑皮不笑,皮肉笑则嘴不笑,嘴笑则眉目不笑,眉目笑则心不笑,心在笑也只是冷冷地笑,阴森森地笑。
你觉得百媚横生,妙趣不可言语?你更应该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才是。白刀割肉明明白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吃肉不吐骨头。
方莺莺便是这样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年少时被双亲贱卖入青楼沦落风尘为妓女的不幸,使她对世间的一切都心存怀疑,她早已心肝冷如冰山,心肠毒如蛇蝎。
人性本两可。既有美好的恻隐不忍善良柔软的一面,也有丑恶的阴狠歹毒凶残暴虐的一面。方莺莺心中人性美好的一面早已经荡然无存,丑恶凶残的一面却像洪水猛兽一般肆无忌惮地占据了她的内心。
譬如,今晚早些时候,宋丁甲登船之后与诸女争斗,诸女颓势已显,方莺莺作为怨灵宫重要人物之一,也是本艘怪船“怨灵一号”的主事人,丝毫不曾顾及同门之情谊,眼睁睁的看着柳随风和陆如萍血溅五步,登时丧命,袖手旁观。
此时柳随风和陆如萍的尸体已然冰冷僵硬陈尸舱内,也无人收拾打理。想必在她看来,柳陆二女是自己学艺不精,死了便是死了,不死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
由此,方莺莺的阴狠歹毒凶残暴虐的丑恶,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宋丁甲轻轻跺了一跺脚,低声咒骂,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最毒不过妇人心!”
李芸卿动了一下,稍稍离了宋丁甲的背部,侧了侧身子,道:“你说什么?”
宋丁甲讪讪一笑,分辨道:“我说她,没说你。别对号入座啊,这座你还坐不下呢。再说了,她是妇人,你是少女,要不我也不会叫你“李姑娘”啊!”
李芸卿轻轻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她却在心里飞快盘算着脱身之法。蝼蚁尚且懂得惜命,如此红粉佳人更不该死于此,死于此种下场。
忽然,尖利凄厉的“呜呜呜”声毫无征兆戛然而止。又闻“噼”的一声,方莺莺捏碎了她手中那支黑色管状物件。
李芸卿娇躯猛然一震,声音中透着不可掩饰的恐惧,道:“来啦,生死由命了……”
宋丁甲暗暗吃了一惊,左手绕过右肩,轻轻拍了拍李芸卿左肩,道:“借一借,你压着我的宝剑了,拔不出来。”
李芸卿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迅速让开二指宽的距离,给他腾出可以抽出长乐剑的空间。
宋丁甲又右手绕过左肩,轻轻拍了拍李芸卿的右肩,道:“抱歉,错了,你可以继续靠着了。”
李芸卿莫名其妙,焦急问道:“啊?什么错了?你想出办法来了?”
宋丁甲道:“不是。我本想用剑的,但剑可以杀坏人,用来杀这些毒物却是无济于事啊,太多了,起码有上万条吧,杀不过来啊。所以叫你继续靠着,嗯,我觉得舒服。咦,奇怪,好像不会硌得我生疼了,看来是这把破剑认你了呢?”
李芸卿一怒,叱道:“神经!不可理喻!”又催促道:“快想想办法!”
宋丁甲高声唱了个诺,道:“得嘞!这就马上照办!”
说完,他突然向前大跨步,伸出左脚,往地上重重一踏,郑重其事地弓着身子,弓成扎马步样,丁子马状。
李芸卿冷不丁防不住失去靠背重心,差点摔一跤,摇摇晃晃站稳,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蒙了,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只见宋丁甲扎着丁子马,斜斜背挎着长乐剑,宝剑在他突然向前一踏之下,也有些摇摇晃晃。他嫌弃长乐剑摇动,用左手绕过腰间,扶了扶剑尖。
又甩了一甩袍子的前襟,把手伸进胸怀里,面色凝重,正色凛然,皱着眉头在胸怀里摸索。
宋丁甲摸索了几下,猛然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大喝一声:“呔!有了!就是你了!”
李芸卿突闻他一声大喝,又见他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先是一惊,又一喜,忙问道:“还有鹅粪?快用快用!”
她边说边伸出手过来要夺,宋丁甲见她伸手过来,擎着那布袋的手灵巧一闪,轻轻地躲避过了李芸卿的“魔爪”。
宋丁甲心有余悸,道:“你还来?再好的东西都经不起你那样子霍霍,一下子就给你霍霍光了。我看你真像你三姨说的,你的命是从路上捡来的。我的不是!”
李芸卿自知失态,心内暗叫一声,道:“我本一向持重,今夜见了这书生之后,怎会如此失态?怪事,怪事!矜持!矜持!再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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