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说天地也有性命，与人无异，不足惧。他天地不惧，却独独惧怕他家中那烧水煮饭的黄脸婆。为什么一个道士也能娶妻？我从来不问，他也不曾对我讲。我问他是爱妻子更多还是爱长生更多，他低头，许久才答，却与问题无关：“第一次相遇，并无什么感觉，待再次望见，便不可自拔。”他与我相似，要他献妻子以证长生，他是断然不肯的。
他从小上山，被给予厚望，那些个道童，与他十分合得来，他们一同掏鸟蛋，事后放回；一同钓鱼，却从未钓起。也是，鱼儿怎么可能会吃他们那谷子鱼饵？世人总叫他们真人，他的师兄师父师叔们都拒不承认，唯独他大大方方，任由世人叫去。山上修道，为证常在、常思、长生。他却不然，他修道只求救世救民，他说这世间多不堪，百姓也不应死。从不下山，只与闲淡的师兄弟，师叔父们生活，无鱼骨荤腥，却也自在逍遥。
我曾问他：若使汝妻卒，以换世间正道长安人人向善，可换？他思索良久，道：“就你小子想的多。”他想下山去，去那浊世中尽力，我说这大可不必，他却说这是执念，师兄师父师叔们也不阻拦，只是更加用心传授技艺，他们舍不得这个常常无赖到处蹭饭的后辈，但又无可奈何。
“道士嘛，不沾人间烟火，那多没意思。”他说到这儿时，眼中有沉寂的黯然，我知道他在担心，他担心自己一去不回他的妻子无人照顾。我说我来，他笑骂：“你这小子，我若不回，她便是寡妇了，放你那里你又当如何？”不等我再争，他已回头走远。有一抹声音传来：“相交多年，就此别过。”
“再见。”我喃喃着。
在最后那晚，我问他为何一个道士可以娶妻，他的回答很干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对“喜欢嘛，就娶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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