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心想着救世济民的道士到底还是没有回来。他的妻子在我面前竭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说无所谓,一个道士本就不应娶妻。可我知道她终日以泪洗面,半月之逾,双目已失明。她说也好,看不见人间丑恶,人性肮脏。
师兄们都没有多说什么,有人问起只说故人已逝,多说无益。师父师叔们看起来与平时无二,可夜半三更响起的守灵钟骗不了人,师兄们无人时大骂的‘白痴’自然也无法欺人。
我曾问过他,既然想救世,为何要做道士?为何不去学那纵横之术?为何不去做那与天地对弈之人?他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太笨,学不来那些算这算那的阴谋诡计。”我却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做那帝王家的爪牙,不愿处处受阻,不愿做那牺牲小部分保全大部分的无奈抉择。看着一个如此年轻的神仙,我心有戚戚焉。
我知道他此次出世必然无疾而终。滚浊如黄河般的世间岂是他一个道士一人以清之?他说没关系,到底是牺牲在大道上,没走歪路。
他死了,我知道。我知道世间万千事,偏偏不知道他的未来如何,现在他死了,迷雾终是消逝,未来清晰。
我掌管人间无数世,完全超出我管制的,只有这一人,他却死的如此玩笑、干脆。
他死之后我看到了他的过去未来。他本可证长生,可升仙,与我同坐云霄上。
我将他的灵以拘魂之法带回方寸山,做出他的法身之后,我给他看了那个他原本的飞仙之命。
“可曾悔?”我问他。“不悔,如若长生,看着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死在面前,受不了。”沉默一会儿后,“主要是她死在眼前,受不了。”
我问他还有何愿未果,他说没了。“不想再见一面?”“不想,见了就不愿回来了。既然生于你这方寸山,那注定要回来,她就又要心碎一次。而且我不能离开这山太久吧?当然你是例外,你是人间界之主嘛。”“太久是相对的,方寸一天,人间百年。我给你的法身可离山九天。”
从一个凡人到神仙如何,我在他身上见证,生而为神的我,却没有他那无私的神格。
本就没什么天界仙界,这人间方寸山,便是天下道运汇集形成,我生于此地。
那道士所在的道观也无何特殊之处,如何可以生出一个这样的神仙?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山不容二虎,你不怕?”他打趣道。
“不怕,你最多算只山羊。”我丝毫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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