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强调能力与勇气，这就是要你们每个人都培养起这种能力与勇气来。这个过程可不是个简单的过程，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实践的，好好向周围的人学习的，是要好好问自己的灵魂世界的。就是要很强的自省能力。就是要把自己内心世界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自己体内的垃圾清除得一点都染不上灰尘，那才叫本事。”
“本事就是要保持自己随时奔跑的能力。而且还要加速，还要加速度，速要带着别人奔跑。还要带给人们正能量。不过，话说回来，带着别人奔跑，这本身就是一种正能量，这一点谁都得承认。否则，这世还会有正能量吗？”
“简直没有了。”
老胡端着水杯，上上下下打量朱灿，一阵阵失望，说：“唉呀，自打杨玲走了以后，我还真是第一次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指着随他而来的小伙子，说，“这是我的助手，新来的小米，从今往后，他就接管我，收这一片的税。”
于二赶紧站起来，刁美芬也直直身子。
于二说：“欢迎，欢迎你监督我们成为合法纳税户。跑我们这里，老胡的腿也跑断了，鞋磨破不止几双，也该有个接班人了。再次欢迎接班人同志。”紧紧抓住小米的手。
朱灿遇着小米的目光，点点头。
喝着茶，老胡颇多感慨地说：“女儿大学也快毕业了，我也退休了。咱们打交道二十多年了，一眨眼就过来了，真快。这些年来，感谢于老板对我老胡工作的支持，也感谢你对我个人的尊重与关照。”
于二笑笑，说：“老胡老胡，可别这么说，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呢。咱哥俩，谁跟谁呢。有事尽管说。你在我眼里呀永远是老大。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直肠子，念旧，熟人也好，新人也罢，只要跟我于二打过交道的人，做过朋友的人，人家够意思，就是看得起我于二，我于二也绝不会亏待新老朋友的。美芬，安排人，给老胡和小米一人送一车煤，先把今年的取暖解决了。”
刁美芬连连答应。
老胡连连摆手，说：“叨扰叨扰。总叫于老板关照，真不好意思。”
小米也站起来，嘴唇上方的茸毛似乎很旺盛，一说话，露出两个小虎牙，直夸于二夫妇厚道。
朱灿打算盘的声音小了些，她还是埋头做自己的，多余的话，没有。
于二站起来，递给老胡一支烟，说：“卖瓜子不愁几粒瓜子让客人尝，卖扫帚的不愁几把扫帚自家用。老兄就别客气了。噢，对了，老胡，我正要去省城一趟，看看装饰材料，特邀你这个高参参谋参谋，咋样？”
老胡一拍大腿，说：“好啊，我也正好搭车看看闺女去。好几个星期没回来了，给她打电话，她说好好儿的，正在外头面打工，参加社会实践，还说千万别去看她，免得耽误学习。可她妈急得不行。这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由人了。”唠叨声里全是关爱。
于二说：“美芬，小米就交给你了。午饭在这儿吃。小朱，跟你嫂子一起招待客人。”看着朱灿，特意叮嘱。
朱灿笑笑，点点头。
刁美芬站起来，拍拍小米的肩膀，说：“小米来了这儿，就等于是回丈母娘家了，千万别拘束。”
一句话，把地上站着的人们都逗乐了。
小米的脸窘得通红，说：“我还没对象呢。”
刁美芬说：“那还不是容易的事，叫我们小朱给你物色一个，自然要漂亮的。”
朱灿挠头，笑笑，露出的是拘谨、老实和本份，说：“这事儿，恐怕干不好。”
于二看着朱灿那个憨样，颇笑她太过实在，心说不过就那么一说，还真让你物色啊！可平添了一种对朱灿的信任。
几天来一直考验朱灿的刁美芬，很放心很满意地笑着说：“不急，慢慢找。”
于二开车出来，老胡坐了上去。
刁美芬将小米带回办公室，说是看港澳回归的邮册，一听刁美芬集邮，小米很快便和她找到了相同话题。老胡看着小米的背影，说：“这，我就放心了。”
“等我，去拿包。”于二安顿老胡坐好，自己跑回办公室，对朱灿说，“给我拿三万现金。”
朱灿递过一张纸条：“先打欠条。”
于二瞪了眼：“我自家的钱自己拿，还打什么欠条！事急，回来补吧。”
“那不行。你不打欠条，钱平白无故就没了，谁负责？这么些年了，你当老板的，连最基本的财务知识不会不懂吧！？”朱灿开保险柜的手停住了。
于二心里一阵恼火，可又不便发作，他瞅瞅车里的老胡，拿起笔，唰唰，打了欠条。
朱灿将包好的钱交给于二。
于二接过钱，转身便走，嘀咕一声：“又来一管家婆。”
朱灿听得清楚，接口就说：“于老板，你说什么？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有意见，请你批评，但财务规章制度，谁也得遵守！”
于二说：“好。好好。”将钱塞进包里，带上老胡，开车走了。
“咱们上哪儿？”
“你说上哪儿，咱就上哪儿。”
“这个方向得由你来定。”
“由我来定？”
“是的，得由你来定。”
“好吧，那就由我来定。”
两个人正要上车，却看见杨玲正坐在一张桌子边看着他们。
“你说要不要把她叫上？”
“叫上她干什么呀？”
“叫上她就能为咱们定方向。”
“一个小姑娘，能为咱们定方向？能为咱们带来快乐还差不多。”
“那倒也是。怎么可以带她呢。这是不允许的。有些人是不能让他们瞧得见老板喜欢他们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的人，你就得让他们知道老板喜欢他们，喜欢他们就是一种信号。”
“什么信号？”
“就是老板要往哪个方向跑的信号。”
“为什么要把这个信号传递给他们呢？”
“当你把这些信号传递给他们的时候，你也会收到他们的信息，其实，每一个人的心，就像浩瀚的大海，都藏在每个日子的面孔之下，我们就是要把这些面孔从日子的背后，把他们打捞起来，然后把他们抬举到台前来。然后把他们正能量的部分，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这个社会的美好都藏在他们每一天的日子里。”
“原来于老板这么深刻，对日子理解得这样到位。我们真是佩服。真是佩服得厉害。”
“你们也太客气了。我会好好品味你们的这几句话。”
“品味这几句话的意思也就等于你什么都听懂了。听懂了也就意味着下一步，你就知道怎么办了。知道下一步怎么办了，你就知道你的企业该朝哪个方向打造了。”
车在国道上飞驰着。
老胡问：“你真要我帮你选装饰材料？”
于二说：“老胡呀，咱多大人了，啥人情世故想不到？你我打了二十几年的交情了，你高抬贵手，关照了我多少？如今，你要退了，我心里还能没有一点感念之情，还能不找个机会带你出去乐呵乐呵？转悠转悠？”于二越说越激动，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贴切。
老胡也受了感染，说：“于老板，你算有情有义的人了。在我交的这些老板中，你坐头把交椅。”老胡竖起大拇指，说，“不过，说实在的，我也得了你不少实惠呀。”
于二赶紧接口说：“人活一世，就是个这，人情世故，谁也不可能逃脱。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还在，世上这道道就能走通。你放心，我于二不是那种势利眼，你老胡在任上，我把你当神供；你不在任上了，我一脚踹你到崖下。于二不是那种人。”
老胡摇开车窗，扔掉烟头，说：“够朋友，其实，一时半会儿，我还退不下来，所以，赶紧给你推荐新人，这个人一定要忠诚可靠。咱们的关系才能永远像这样牢靠下去。小米这人不错。心地老实，好拉拢。”
于二说：“我要拿出待你的那份心那份意待他，肯定也错不了。不过，还是叫你多操心了。”
老胡说：“噢，对了，老于，你邻村新开一个窑口，知道不？”
于二说：“还真没听说。”
老胡说：“你南邻村一个叫沈三的。”
“噢，他呀，认识，小时候鼻涕抹上两袖口，人都称‘高二有’。嘁，他，也开窑口？算了吧，别让人笑掉大牙。”于二哈哈大笑。
“就是，瞧他那德性！抠门！”老胡也附和着。
车转过收费处，上了高速。
“你们都给我说说，这高速像什么？”
“像什么？我们还真一时想不出来。”
“好好想，一定能想出来，”
“像一阵风。”
“好，有点道理，是说车跑在上面的速度快吧。”
“还像什么？你还能找到什么感觉？”
“像我们这个时代。其实说实话，我们这个时代，就像这高速路，一直不停地往前奔，往前奔，没命地奔。为什么奔啊？就是因为怕落下自己，怕落了单。怕成了最后一个。”
“成了最后一个，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恐惧，孤独，寂寞，都会向我们滚滚而来，像那海涛波浪一样，能把我们人生的小船打翻。我们就是不能被它打翻，所以才这样拚命地奔跑，往前不停地超赶着别人。尽管这样，我们依然不能赶得上这个时代，赶得上这个时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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