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三声叫喊,几乎全村的人都听到了。
女巫赶紧跑过来了。
她还是接生婆,是桑村一带的十二能人呢。
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接生婆,最需要的就是像女巫这样的十二能人。
“你家媳妇在哪里?”女巫张着两只手,跑到任永家,就像一只被惊乍了毛的老母鸡。
“在这儿——”任永母子簇拥着女巫,来到媳妇身边。
只见任永娘子肚子一阵悸痛,脸被剧烈疼痛扭曲得不成样子,两手扶腰,掉过来转过去,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看看,这是觉了,还是我来得及时吧。”女巫上前扶任永娘子上炕。
“快快,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到位。”
这时的女巫,就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指挥若定。
“这不,早准备好了。”
任永母亲一指屋里门旮旯,两桶绵绵土,一厚沓麻纸,早就预备妥当。
任永当即出得屋门,守在外头,看着天空,他心里一片茫然,又一阵高兴。
“你怎么现在就生呢?应该等到七月二十六这一天。”
女巫掐指一算,挺生气地对任永娘子说。
“怎么就不能生,你看这由得了我吗?”
任永娘子顾不得了,又一阵疼痛使她大叫起来。
“唉,生就生吧,这事真不能怪你。看来,你家这个不是云中仙了。”女巫撇撇说。
“什么云中仙?”任永娘子反问她,“我家孩子才不当什么云中仙呢。我宁愿她就是个普通孩儿,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
“没什么,没什么,我随口说的。啊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女巫矢口否认,又敷衍了事。
任永母亲吃斋念佛,性灵得很,知道她在说什么。
谁不想家中有个云中仙呀,可如今,媳妇真要生了,谁有什么办法。
“娘,我可不希望孩子成为什么云中仙。”任永娘子一直坚持。她是一朝被蛇,十年怕井绳。
“哦,先生吧,生下来再说。”只有这一句劝了。
又一阵阵痛过来了。
“咬牙忍忍吧。”女巫叫任永母亲提桶上炕,她麻利地将绵绵土平铺在炕上。
绵绵土细滑,松软,厚实,吃水,下火,上面铺几层麻纸,麻纸粗糙,晦涩,皲硬,绵绵土为张氏准备的,麻纸是为新生儿准备的。
任永娘子又发出了长长短短呻吟的叫声。
“你这是干打雷,不下雨呀。”女巫看着任永娘子说,“如果你能坚持三天,坚持三天再生出这个孩子来,那你家孩子就是云中仙了。”
“哪里能坚持三天!三刻钟也坚持不了,要坚持三天,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再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什么云中仙。”任永娘子呻吟着说。
“云中仙不云中仙吧,看媳妇受这么大的罪,能顺利生下来,就好了。”任永母亲对女巫说。
疼痛像竹篾,一捏一捏,长长短短,挤出产妇长长短短的呻吟。
这时,另外两家,一家是任吉,一家是任迟,这两家都与任永是一族。任吉是族长,事事压族人一头。
这不,他们两家也要生了,都过来叫女巫过去。
“你们三家,怎么就都冲到一块儿去了?为什么不错开点儿。”女巫有些发愁地说。
“快走吧,我们家也要紧着呢。”任吉一出口,就不容辩驳。
任迟却迟迟开不了口,他知道争不过任吉。
女巫只好跟任吉走了。
来了任吉家,他的傻儿子任子祥高兴地跑上来,告诉女巫:
“我不要弟弟,我只要妹妹。”
“对,听你的。”所有人都哄着这个傻子,女巫也敷衍着他。
“哦,我要有妹妹了。”任子祥高兴地跑出去,见谁对谁说。而任子康连在也不在,他还不知忙什么呢。
不一会,任吉家的姑娘就出生了,白胖胖一个姑娘,他们当即给这个姑娘起名:喜儿。
“你要是想要女儿漂亮,你就每天念叨着她漂亮;你要不想让她做姑姑,你就念叨她长相平平。”女巫叮嘱喜儿娘。
“那我是念叨让女儿漂亮好呢,还是不漂亮点好呢。”喜儿娘发愁了。
“由她吧,再长得好看,也不会让咱家姑娘做姑姑去。”任吉对妻子说。
他的两个小妾在一边,看看,扭身走了。
女巫看着任迟怪可怜的,不忍扔下他家的女人不管,于是,也去照看了一下。
任迟女人也挺顺利,生下一个闺女,因为这个女孩子声音又尖又细,发出的哭声像蝉一样,而那个时刻,又正好窗外有一只蝉在叫,于是,给这个小女孩子起名叫:蝉儿。
任迟的儿子任俊生三岁,趴过来看妹妹。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