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暂得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绿川明明知道修道之人,不可妄动男女之情,但她根本不去理会这一切。
在不算漫长的一千年的时间里,她付出了无数感情,而他却始终看得很轻。
他们曾在一起采药炼丹、休粮守谷。
他仅仅把她当作道友,并没有逾份之想。
得道成仙,莫非真的这样重要么?……
神仙境界,无情无欲,不喜不悲!
这就是修成正果么?为什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吟诵诗文之声。
一位青衫书生,迎面徐步而来;他手持一柄油纸伞,风度翩翩。莫非又是一个多情种子?
绿川仍旧低着头行路,并没有理睬那人,或是看上一眼。
任何人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也等于是不存在的。
忽然间,在她的头顶之上,不再有雨水飘落。
难道连绵不尽的雨,就这样的止歇了么?
绿川一抬头,她便看见了他的伞、他的脸、还有他的笑容。
“姑娘,雨大风急,不如让小生送你一程?”青衫书生看着这位极美丽的女子,语声充满温柔和关怀之意。
如此场景,仿佛就是一个浪漫的邂逅。
不料,绿川却立即叫喊了起来:“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是回来了!我…我很想你!”
她竟然伸出双手,想要紧紧的抱住他。
但是,那个青衫书生却已吓得不断的后退,然后脚下一滑,跌倒在一滩烂泥里。
那柄油纸伞,也歪在了路边的草木之上。
原来,这位青衫书生只是长相酷似心中的那个他,如此而已。
绿川却不愿意这个刚刚编织出来的梦境,就此破灭。
在现实中,没有得到。做一场清梦亦可,聊胜于无。
绿川上前拉着青衫书生的衣袖,轻声哭泣道:“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姑娘,你认错人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青衫书生尴尬的道。
“抱紧我!求求你,抱紧我!”绿川依然伸着双手,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已经伤心太久,她的眼角忽然没有了泪水流出。
她在等待着,也在幻想着他的热烈的拥抱。
她明明知道,这一次不过又是在骗自己。
她只是希望,眼前的这位酷似他的那个青衫书生,走上前来抱着她,好让她得到片刻的欢娱。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等来,只等来耳边的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绿川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青衫书生竟连油纸伞也不要了,转身仓惶的奔跑而去。
他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为什么……?!
一种强烈的被人抛弃了的痛苦、失落和愤怒的情绪,又重新涌上心头。
绿川再抑制不住了,她扑了上去。
不!她整个人是飞了过去……
这时,青衫书生已吓得面如金纸,毫无人色。
因为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长十余丈、粗如水桶的巨大白蛇。
白蛇吐着血红的舌头,盘踞在道路中央,却发出同刚才年轻女子的声音,质问他道:“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遇到蛇妖了!青衫书生似乎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不,不…管…我事。”青衫书生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他的满腹的锦绣文章,笔下的诗情词意,都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声惨呼!白蛇张开了巨口,她已将书生咬在利齿之下。
鲜血汩汩流出,咸咸的,这是死亡的味道。
然后,她就将他整个人都吞了下去。
远处的丛林后,有一个偶然路过的村民,无意间窥见了这一切。
这个村民惶恐的匍匐在泥地上,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半月之后,万历内阁收到地方呈上来的奏折。
“沂水之西有蛇妖食人,是为警兆,望行圣人之政教……”云云。
爱极生恨,不免迁怒于人。
从此之后,她开启了吃人的恶习。
几年后,当左慈问及此事,绿川明知有错,只得狡辩。
她说,这个书生在路上死缠着自己,因此才吃掉了。
※※※
“你让不让开?”芊漪的沉声喝道。
绿川这才从尘封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只见两个市井混混模样的小年轻,笑嘻嘻的挡在她们面前,发型很精致,穿着很潮。
其中一个黄毛道:“两位大美女,给个联系方式呗,有空一起出去玩啊。”
绿川对于这种轻佻的声音,极其厌恶。再看芊漪,也是快要发作的样子。
假如地处荒野,周遭无人,一切都好办。
无论是芊漪,还是绿川,都很可能将这两个小混混给狠狠修理一顿,甚至杀了、吃了。
但是,现在公园人多,怎么办?看来只有施展一些小法术了。
芊漪与绿川目光对视,彼此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然后,芊漪对这两人嫣然一笑,语声柔媚的道:“是么?”
她美丽的眸子忽然闪出异样的光芒,如同宝石玛瑙在日光映射下的幻彩。
与此同时,两个年轻人如同丢失了魂魄一般,整个人便呆立不动了。
“去吧,沿着来时的路,回家去吧。”芊漪声音很温柔,仿佛催眠曲一般动听。
两个小混混异口同声道:“是。”
紧接着,这两人动作机械、神魂颠倒的走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奇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难道是精神错乱了么?
但是,没有多少游人会去注意他们。
因为大家的目光,更多仍是投向芊漪与绿川,这两位容貌极美的古装少女!
又行了数步,绿川笑着问芊漪道:“刚才你施展了摄魂术么?”
“是啊,我只摄去了他们的一魂一魄,半个时辰之后,魂魄会自行回归到他们身体里,不碍事的。”芊漪也笑道。
狐族的秘传摄魂术,芊漪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这次权当游戏。
“才一魂一魄?像这种市井流氓,胆敢前来惹事,换作我从前的脾气,说不定当场就杀了。”绿川道。
“川姐姐,算了,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后生,教训一下就好了,没有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芊漪笑道。
“他们多半是负心薄幸之人!”绿川补了一句。
芊漪的心仿佛被也触动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天下的男人,专情的也许本就不多。”
她们话语之间,都仿佛透露出淡淡的哀愁。
伴月湖渐至,陈琳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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