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酩侧耳听了一阵,终于开口道“烟花,下来准备准备,有不速之客来了。”
我呲溜一下从树上跳下去“我去看看!”
“不,”他摇摇头“我们一起去。”
说着,不酩把篮子放下,也从梯子上轻飘飘的落下来,同我一起去了大门口。
还没走到门口,我也发现了外头站着两个人,虽然我现在已经有九百多年的修为了,可我却依旧谈查不出其中一人的实力深浅。
就在这时,外面的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我们来了,有些苍老的声音立马从外头传进来。
“蛟门朗光求见北洛尊者烟花姑娘,不知······”
朗光?
我和不酩对看一眼,蛟门的现任掌门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之前就曾提到过,龙泽妖市之所以被称为龙泽妖市,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里可提供各种来路不明的物品交易,二来,可以供给各种奇葩而不容于世的需求的满足。
但若是只是这样,又何须冠上龙泽一词呢?
实际上,整个龙泽妖市虽然看似极度混乱,没有天理和王法,可这里依旧是处于一定的管辖之内的,只不过,和一般的管辖不同,掌管此地的并非是妖皇或是妖皇统领下的一方诸侯或是妖王,掌管这一片地区的,是此刻站在我们门外面的蛟门。
蛟门与其说是一个帮派,到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家族,一个以为龙泽妖市中的妖怪们提供一定的保护,从而收取一定金钱作为保护代价的家族。这也就是为什么龙泽妖市能一定要被称为龙泽的原因。
对于整个龙泽妖市来说,蛟门就相当于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其自身的实力即便是放在整个妖界来看,也是相当不俗的!对于这样可以被称之为地头蛇的家族,我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需要他们,甚至是他们的现任族长亲自出马来找我们。
就在我思考的这一阵,不酩已经和外头的朗光聊上了。
因为地处龙泽妖市腹地,当时我和不酩在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就设下了结界,若没有我们两人的同意,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休想踏进此地一步。
朗光显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的同不酩说话。聊了一阵后,不酩看向了我,眼神里是外头的人没有问题,询问我是否让他进来的意思。
我一点头,不酩心领神会,上前拉开了大门。
门一打开,外面那个我一直看不清修为的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冲我俩行了个大礼。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把他扶起来,急声问“郎族长这是何意?”
不出我所料,那个人正是刚才自报家门的朗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的我手都痛了,动作间,一直罩着脑袋的帽子滑了下去,我赫然发现,抓着我手的,竟然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老人急切道“求姑娘帮帮我家那孩子!”
“好说好说!您先不要急,进来坐,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人迎到中堂,递上早上不酩起来泡的茶,才道“郎族长所说是为何意?”
对于选择要渡的对象上,不酩一向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在渡人的过程中替我出点子。
那满脸皱纹的老人显然没有什么喝茶的心思,接过茶放在一边,又道“请烟姑娘和尊者救我孙子!”
“此话怎讲?”
“唉——是老夫的孙子不争气啊!”老人长叹一声,开了口。
原来他们龙蛟一门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可背地里,也有不少的辛酸事。
有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蛟门一族难念的经就是在寿命上。
龙蛟一族是此地的土著居民,本身在此地繁衍生息,已经超过了五万年,而其本身又是龙一族的变种,所以天资也很不俗,和所有的高级种族一样,他们占据了一块领地,只不过他们管辖领地的方式相当特殊,龙蛟一族选择了开设龙泽妖市,为不法之徒提供安身之处。
对于其他的妖怪来说,这样的事可以说的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奈何龙蛟一族实力强悍,连妖皇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再加上初代妖皇曾经受过龙蛟一族的恩惠,便同龙蛟一族签下协定,龙蛟一族拥有自己的领地,永远无需臣服于妖皇。
按道理说,有了这样的条件,龙蛟一族可以说是发展的如日中天的,可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某次龙蛟一族同平常一样,庇佑了一个逃入龙泽妖市的妖怪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龙蛟一族一般的寿命都在四千五千到五千岁左右,可当时的族长,仅仅一千八百岁,都还没到两千,居然莫名其妙的暴毙了!
此事一出,蛟门上下轰动。
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头,族长死了之后,又接二连三的死了不少族人,都是超过了一千五百岁的,而且,那些没有超过一千五百岁的族人,也都在一瞬间老了许多,像是一晚上就病入膏肓了一样。
面对这样的情况,当时龙蛟一族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很快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当年他们庇佑某个妖怪的举动惹怒了正在追杀那妖怪的仇家,那妖怪的仇家是一个有名的南妖族巫毒师,那巫毒师以自身永生承受炼狱之火的代价,诅咒了龙蛟一族,使他们的寿命由原先的五千岁左右变成了现在的一千五百岁。
而这正是事情的起因。
随着龙蛟一族一代一代的传承,他们的诅咒的强度也变得越来越强,到了他孙子那一带,寿命已经缩短到了八百年。
为了解开这个诅咒,龙蛟一族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到了老族长这一代,他们才总算是找到了解开诅咒的方法,那个方法就是,找到当年那位南妖族巫毒师的魂魄,求他解开诅咒。
可实际上,虽然知道了解开诅咒的办法,我觉得这和不知道没有任何的差距,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位南妖族巫毒师现在究竟在哪儿受着苦呢!
万般无奈之下,这位主儿只好找到了我们这里,求我们两帮忙。
听完他的话,我想了想,道“您还有什么话没说吧?”
“正是,就像刚开始说的一样,请二位救救我的孙子!”
“救,怎么个救法?”
“他现在已经七百九十六岁了,还有四年就······”
“那我们解开诅咒不就好了?”
“这······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喔?”
“我这孙子吧,不成器,我想请二位帮他进入玄昧小世界取得我们一族的信物,玄昧之水”说道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人似乎晃了晃。
我提起了警惕“既然那是你们一族的信物,您这样请外援,算是舞弊吧?我记得你们一族接替下一任族长的要求是自己取得对不对?”
此话一出,老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他整个脊背都弯了下去,长叹道“那也是没办法啊······我已经一千四百九十五岁了,族中又正逢多事之秋,若不能······”
他话没说完,站在他身后那个人忽然一把扯下斗篷,我瞬间浑身紧绷,袖子里的指甲弹出随时准备出手。
可不料那人只是一下把斗篷摔在地上,怒不可遏的指着满脸沧桑的老人骂道“臭老头,爷才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我不需要他们自己也能拿到!”
骂完,他转身跑了出去,老族长气的几乎要当场一翻白眼翘辫子,好不容易缓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面对这样的反转,我和不酩也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了,我们不约而同的端起茶杯用茶杯遮住半张脸,假装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算是弄明白了,这位爷根本就不是来求我们解开诅咒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我们帮他舞弊,从而使他的孙子顺利继承自己的位置。
只是,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若是真的那样算起来,他还能活的时间是五年,而他的孙子却只能活四年,比他还要少一年来着,就算是他把位置传给了他的孙子,只要不解开诅咒,那还是注定了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除非······成为族长后,会拥有特殊的对抗诅咒的方法。
可若是那样,当初的族长也就不会暴死了。
我想不明白。
而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那追出去的老族长又再次回来了。
他这般模样显然是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冲我们歉意的拱拱手,老人很无奈的道“那孩子不成器,让二位见笑了!”
“没有没有,小孩子就是那样!”我笑着给他一个台阶,他再次坐下,“这孩子爹妈走的早,被我惯坏了,是我害了他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腔,只好求助的看向不酩。
不酩眼里闪过一丝笑,他接过老人的话,道“族长莫要介怀,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取得,您说对吗?”
老人被他的话拉回正轨,也没有心思在继续伤心了,又同我们交代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我和不酩继续回到后院摘玉兰。
把鞋子甩到地上,我光着脚坐在树上一晃一晃的道“这老狐狸没有说实话啊!”
“嗯,他应该是有办法克制诅咒,要不然······就是还有其他的打算。”
“······他不会是想要吸取他孙子的生命来维持他自己的生命吧?!”我突发奇想,抱住树干探头凑到不酩脸边上。
他波澜不惊往后退了一点,笑道“就是,他儿子和媳妇不都不再了吗?”
“不酩······”我严肃的又凑过去一点“我发现我小舅舅说的真对!”
他再次往后退一步,信手摘了一片花瓣喂到我嘴里。
我一口叼住,吧唧吧唧嚼了又继续往他的方向凑。
他看了一眼我不断凑过去的脸,从容的一拎篮子,下了楼梯。
我的企图被逮了个正着,有些悻悻的摸了摸脸,又不死心的把脑袋倒下去,对他道“我舅舅说你肚子里的坏水可不比他少!”
不酩此时刚挨到地,闻言,抬头冲我灿烂一笑。
什么叫做沉鱼落雁,什么叫做花容月貌,这就是了,可惜,他这一笑,掉下去的不是大雁,而是烟花。
我只觉得呼吸发紧,手脚发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晕乎乎的从树上掉了下去。
落到一半,我终于发现自己掉下来了这个事实,于是我扯开嗓子:“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脑袋扎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少顷,我睁开眼,看见不酩温文尔雅的蹲在我面前。
我一噘嘴,委屈道“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他慢条斯理的捡走散落在我裙摆间的花瓣,笑得跟捡了一百万两银子一样。
“因为我是坏人啊!”
······小舅舅果真乃火眼金睛是也!
同龙蛟族长约定出发去取玄昧之水的时间是三日之后。
三日后,我和不酩准时的等在了玄昧小世界的外头。
这一次,没了斗篷的遮挡,我总算能好好的观察观察龙蛟一族的继承人了。
他个子不高,但模样相当俊俏,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硬是把他那张端正的脸带出几分风流之气来。
只不过,生是生的风流,可我一想到他那日青筋暴起冲着自家爷爷吼臭老头的样子,我就觉得喜欢不起来。
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听那那日龙蛟族长说,是把这位公子哥从小带到大的侍卫,人很不错,身手也好。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相当同情的看了一刻钟那位比自家少爷足足高出一个头的侍卫,那侍卫显然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的,但他只是了无波动看了我一眼,便又呆呆转回去盯着自己相当不耐烦的少爷了。
看着他那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心如止水的模样,我小小的拉了一下不酩的衣袖。
“怎么了?”不酩偷偷转回来问我。
“他那个侍卫不会是被自家少爷气的都麻木了吧?”
我掩住嘴小声的道。
不酩笑了一下,但又马上收敛了笑容。
“好了,”他一脸正经的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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