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郊镇这十年来似乎没有变化,灰青色的瓦片上堆满了厚厚的白雪。只是路旁做小买卖的行人似乎换了一茬,相互之间说着热闹的话。
“店家,来碗汤面。”
“好嘞。”
陈惕和温鸣坐了下来,看着从锅里冒出来的热气说着科勒出京之后的事情。
“少爷,您说那位官人会动吗?”温鸣揣着手,不时的缩着身子。
“不好说,要是不太了解姜家的家底,说不定会动。但是你也知道那老头可是忠了一辈子的君,八成会上密折。有了顾虑,相互之间就像碰面的野兽,最多看着对方,谁也不敢先动手。”
“多谢店家。”温鸣连忙起身接过店家盛过来的面条,抽出筷子递给了陈惕。
“少爷,这么说咱们不是白费了这么大功夫。而且亚布又不是很稳,这要是……”
“不,你错了。”陈惕喝着面汤,身体感受到一股暖流从腹中升起。
“之前姜家和南京那位都只知道朝廷,如今我把迷雾除去,三方就明了。”
“那他们不是更不敢动手了。”
“你说得对,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不敢吗?”
“这我当然知道。”温鸣放下碗来,示意店家再加点汤。
“首先啊,这官家有名义没实力,所以只能先看着,最多纸面上骂一下。而姜家有实力但是没名义,所以不敢先当出头的椽子。
所以在我看来,南京那一位不出手,这大乾就相安无事;但是那位不想等了,这大乾就会乱。而且以目前的局势,大家八成装着明白揣糊涂。”
“说对了点,但是不全。”陈惕咽下最后一口面条,舒坦的喝了口面汤。
“明面上,也就是最大的势力就是这三家,不过地下的小鱼倒是不少。北境虽然物质准备的足,但是少人啊。所以其实威胁没那么大,只不过是皮癣而已。最多难看点难受一阵子,不会动得了筋骨。
所以只有他周弢威胁最大,就是他想等,我也不可能让他等。再说了,他买了咱们的可不是三千条烧火棍。就算他能安心睡觉,官家也不会。”
“这么说,要乱?”温鸣扫了一下四周,低着头小声的问道。
“乱是一定的,但是没有塞够足量的东西,这皮子怎么可能裂开。你看着吧,到时候咱家产的火枪绝对有好销路。”
“那,他们有了如此利器,咱们不是难办了吗?”温鸣多少有点不愿意,毕竟将来自家的兵马也是要上战场的。
“怎么,大头兵不怕,你这当头的怂了?记住了,就是别人请来了三清,挡了路一样要屠掉。”
“咔嚓!”
陈惕话音未落,天上一道惊雷响起,吓得人缩紧了身子。
“听听,这春雷都先响了。”
“真的?”温鸣半信半疑的望着苍黄的天色,还是信了陈惕所言。
……
“求仙问道无常路,掐指算卦道苍生。若问明朝霁烟雨,半盏金烛…(咔嚓!)…入手来。”赵守仁望着天,藏在衣袖里的手不停的卜着卦。眼看就要算出什么,忽然一声高呼打断了所有的念头。
“可是赵道长?道长别来无恙否?”王羡看着摆摊算命的赵守仁,连忙跑了过去。
“无量天尊。”赵守仁摇了摇头,收起了算卦的手势,古井不波的看着王羡。
“郎君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王羡自是不知打断了何等的机缘,不过这就是命,不可强求。满脸笑意的王羡尽量表现的和善可亲,让人看了就有亲近之感,只能说世家大族调教有方。
“安好,不知道长在此?”王羡指了指赵守仁拿着的布番,明知故问。
“哈哈,小道学艺不精,被师傅赶下山来。只好在此算卦为生,聊以果腹。不知王家郎君可是要算上一卦?”
“那,那就有劳道长了。”
赵守仁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似乎整个人已经变得和十年前大为不同:“求仙问道无常路,掐指算卦道苍生。若问明朝霁烟雨,半盏金烛入手来。”
“哈哈。”看到赵守仁伸出手来,嘴里更是念念有词,王羡立马送上下人递过来的一锭金子。
“不知郎君要算什么?我这可以算命、理、运,您就选一样吧。”
“我……”王羡一下子难住了,不知该问哪项。
“郎君莫要急,想好再说,这可是只能算一个的。”
“我算运,运道运道,有运必有道。”王羡思前想后,最终决定算一下自己这辈子的运道。
“……”赵守仁想劝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
看着赵守仁给自己算起卦来,王羡也很紧张。
“此系潺潺,月梦独旃。”
“此卦如何?”王羡不是很懂,急切的问道。
“附耳过来。”赵守仁在王羡耳边嘀咕了几句,王羡瞬间大喜过望。
“道长可否……”
“我还要上山给师傅复命,时候到了,我自会找你去。”赵守仁收起番旗,做了一礼离开了街市。
终南山上的那座道观还是苔藓斑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有高人所在的地方。赵守仁一没修理边幅,二没放起行头。如同一个浪迹江湖骗人的道士一般,直愣愣的上了山门。
“砰砰砰。”
“谁啊?”开门的人不再是当年的道童,而是一个翩翩的少年道长。
“你这人,莫要行骗骗到终南山了。去去去,莫要让我把你打下山。”
“守尘,一别十年不认识师兄了?”
“你是?”守尘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不敢确定的问道:“你是守仁师兄?”
“对了!”赵守仁敲了守尘的脑壳一下,迈进了门槛。
“师傅在吧?”
“在在!”看到师兄往屋子走去,守尘好心拉了一把。
“师兄,您就这样进去?”
“这可是十年风尘,岂可是洗去的?”
守尘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的三师兄,关上了木门。
“恩师,徒弟今天在山下算了一卦。”
“什么卦?”
“此系潺潺,月梦独旃。”
“你是怎么解的?”
“徒弟给那人讲了第一个。”
“说来听听?”
“紫运如流水潺潺不休,绵延而温和。孤阴不生,周公岂能赤旗长招?”
老者起身走了下来,这才看起十年岁月在自己徒弟身上留下的印记。
“卦倒是真的,不过你倒是解得不得其法。讲讲你的第二层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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