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弱妇孺进了西沪城,这些刚才会错意的人一个个恼怒不已。而一些虚报了自己年龄的半大小子,更是懊悔中夹杂着一点愤怒。
正直晌午的大太阳晒的人头皮往下落油,城内桐树上的知了更是不停休的向异性展示着自己歌声的嘹亮。不知什么时候,一颗矮松上爬上去了几只蚂蚁,一个个用触角探着路好不快活。
矮松蓬松的针叶遮挡住了炙人的阳光,只留下几条小缝让那些偷渡的光线照了下去。松树根便垒起来的小土丘,不时的爬出几只蚂蚁。挥舞着大大的钳子,向着这些偷渡者展示着自己的威严。
但是阳光怎么可能被这些小蚂蚁挡住呢?它们中的幸运者侥幸的找到了蚁穴,只是探到底部才发现蚂蚁洞不是直愣愣的。而是九转十八弯,谁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去。
忽然之间,矮松上顺着松干流下的松油快速的滚动起来。如同从雪山上滚落下来的雪球,越滚越快。不等那几只松干上的蚂蚁反应过来,就包裹着他们席卷而下。
“咚。”腾起的灰土罩住了黏糊糊的明黄色小球,但是这个小球却留住了蚁穴里面逃窜的阳光,等待着它们泯灭。
不知是哪个汉子先动的脚,或者是气氛压得这些人不得不往里面跑。温鸣身后要被赶出城的人乱了起来,他们顾不得前面的士卒,似乎冲进去就能赢似的。
“停下,再往前进一步莫怪刀枪无情。”倒着走的最后一排士兵立马举起长枪,如同一排乱林一般,暂时吓住了这些人。
“军爷,您放我们进去,我们保证不惹事。”
“对啊,军爷,我们有力气可以干活。”
……
哀求声伴着他们蹭着地的脚步不停地前进,温鸣知道这些人要走而挺险了。
“前三排往后转,进攻阵型。”
“喏。”响亮的号声吓住了城门前后的所有人。城里的居民指指点点的看着热闹;进城的难民畏惧的缩成一团,如同落水的猫一般;而那些被阻止的难民,尽管眼神中带着哀求,却不得不往后退。
他们不是没想过以死相逼,但是真的有人向你挥舞着死神的镰刀,你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逃避。所以他们退了,也不得不退。
士卒进一步,长枪上的枪头就更加寒烈一份,而他们就得往后倒着走。
一步,三步,五步。走到最后,这些人纷纷做鸟兽散。规规矩矩的站在城门前,不敢越雷池一步。
“刺史大人果然说的有理,这规矩还真是拿着刀剑逼出来的。”乔庸看着下面的难民,不由得想起了陈惕之前说过的话。
“嗯,让人去贴布告吧。另外告诉他们怎么挖壕沟,至于挖不挖,挖多深,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对了,吃的就不要克扣他们了。
他们有了力气,也好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免得让城中百姓和士绅说三道四。”
乔庸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用想,这城中现在必然风言风语。说刺史大人喜好女色才让那些女子全部进入,以便刺史大人选出最出众的好伺候大人。
陈惕顺着城墙下了城,专门换了另外一个不和难民直接碰面的方向。不过难民看不到他,那些施粥的士绅们早就注意到了。
陈惕眼睛扫视一圈,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小姐,您不分粥了?”
“郑叔,我回去绣女红去了。”郑樊赌气的扔开勺子,对着陈惕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咬了咬牙。
……
清晨的锣鼓声伴着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惊醒了城外的壮丁,他们看着几个士卒在城墙上贴着什么,远远的蹭过去看看。生怕这些士卒误会了什么,使得上面的弓箭手放箭。
“尔等听着,刺史大人怜惜尔等性命,故而赏给你们一条生路。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按照童大人的指导来挖壕沟。
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干,每天两顿管饱。要是谁不做,哼哼,一滴粥都别想看到。”
“大人放心,我们必定好好干好好干。”
“多谢大人恩赏……”
“大人,这是我们兄弟几个凑得银子,您笑纳。”几个人蹭到童桂身边,偷偷递过去几个银锞子。
童桂一笑,将这些银锞子接过来扔给身后的士卒:“巳时的饭给他们几个加点咸肉,再给他们几个找几个木筒喝水。”
“参军大人放心,我等必然照做。”
领了锄头的几个人相互之间凑在一起干起了活,抽出空闲免不得聊上两句。
“朱哥,幸亏有你的银子,要不然咱们怕是等到中午才能喝水。”
“去,老二,把这俩木筒给别的兄弟。”
“诶,大哥”朱老二接过大哥的木筒,跑了出去。
“朱哥,这?”周围的兄弟们有些不明白,不过木筒不是自己的,也只能问问。
朱椿看着自己一个村子上出来的兄弟,给他们讲了起来:“你们看看这锄头是什么造的?”
众人一愣,连忙剥开黄土敲打起来。明亮的声音如同村头的铜钟声,一下子唤醒了众人的记忆。
“铜的?”
“呸,老子家里世代打铁,这玩意就是铁的。不过太糟践东西了,这锄头要是放在我爷爷手里,至少能打出一口宝刀。”
“真的?”
他们连忙往锄头上吐了口唾沫,赶紧确认是不是,有几个更是上牙咬了起来。
“朱哥,这?”
“不是西沪城太富裕,就是给我们的锄头有深意。”
“啥深意,不就是掘地的?大不了打把刀。”
朱椿看着自己这帮一起光着长大的兄弟,知道他们见识太短。
“你看着这锄头多利?”朱椿说着往沟里锄了一下,立马搂着大块的土出来了。
“杀人用的?”
朱椿点了点头,觉得就是干这个用的,否则人家没理由给你这么好的锄头。
“杀谁啊?咱们现在又能吃饱,不至于吧?”
“你忘了咱们为啥被逼的逃到这里了?”朱椿拄着锄头,看着远处似乎看到了燃烧的村落。
一众兄弟立马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光着脚踢着土疙瘩不言不语。朱老二回来看到大家都这么沉默,乖巧的站到自己大哥旁边。
“好了,大家干活吧。我觉得人家既然让咱们挖沟,必然是有用意的。好好挖,说不定咱们到时候就是靠这个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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